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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查出脑部肿瘤时,恋爱十年的男友官宣结婚。
那枚十克拉的天价粉钻没戴在我手上,裴淮景要娶白月光回家。
至于我这颗黏牙的饭粒,自然就显得碍眼了。
“五百万,算作你的青春补偿费了。”
他丢给我空白支票,我沉默片刻。
回敬他医院的体检报告单。
裴淮景笑了,“好筹码,再加一百万,现在够了吗?”
“以后别见面了,我未婚妻善妒,眼里容不下沙子。”
我没纠缠,看着他搬出公寓,筹划盛世婚礼。
新人宣誓时,手术刀正划开我的脑袋,心跳骤停了三次。
几年后,我恢复健康,偶然又遇裴淮景。
他露出失而复得的笑容,拉着我不放。
“林玥,当初是我糊涂了,错把鱼目当珍珠。”
他说白月光只是年少时的执念,我才是他的习惯,问我能不能重新开始。
我摸着微凸的小腹,微笑道。
“抱歉,过期不候,我早就结婚,准备生二胎了。”
1.
白月光回国后,我深感金丝雀地位不稳。
本想假借怀孕上位,没想到比孩子先来的,是脑部里的恶性肿瘤。
“真的要分手吗?我生病了,要开颅,医生说手术成功率不及一成。”
裴淮景决定甩我时,医院的病危通知书刚下。
人在脆弱时就会格外渴望陪伴。
我还年轻,不想死,更不想失去相恋多年的爱人。
“恶作剧,还是道德绑架?”
裴淮景推开确诊单,那双凌厉眼眸有片刻呆愣。
似乎是在判断,我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
气氛一时间有些焦灼。
裴淮景应该也没料到,不过是扔掉一个解闷时的小玩意儿,竟然要受到良心的谴责。
“我会弥补的。”
他紧拧眉梢,声音冷淡。
“再加100万,共计600万分手费。足够你治病,或是找一块好点的坟地。”
我有些想笑,眼泪却无知无觉的落了下来。
时过经年,当初蹲在天台为病逝母亲痛哭的少年,现在也学会了用钱打发走相伴十年的爱人。
我想骂他白眼狼,负心汉。
但又觉得裴淮景其实没做错什么。
毕竟像我这种无权无势还没相貌的普通女人,能搭上京西显贵的富家少爷,足够我吹嘘一辈子了。
无声叹气,我捡起了那张支票。
“确定是自愿赠予吗?不需要我签署什么封口协议?”
裴淮景笑了下,眼神中有些怜悯。
“不用,你不是快死了么。”
这话挺扎心的,我没反驳,默默的把支票塞进口袋。
看着裴淮景拉开抽屉,拿走里面的证件和手表。
他应该早有准备,公寓搬空了大半。
当我在医院忐忑的等待体检单时,佣人已经把行李全部收拾好了。
“房子你还要吗?”
月色温柔,水晶灯闪烁,裴淮景站在玄关时。
恍然间,我仿佛看见了高中时那个青涩寡言的少年。
他在和我道别,而我没有说再见。
裴淮景很少对我笑,他居高临下的俯视我,冷淡道。
“尽早搬出去吧。我未婚妻很介意同居史,她有情感洁癖。”
“以后有需要,可以打给公司秘书,不过分的话,我会帮你。”
裴淮景合上大门,微风吹起领带,那是我买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很喜欢,只是领口处多沾了几颗唇印。
“对了,你这病不算药石无医,乔乔刚从德国留学回来,她认识很多有名的医生。”
江乔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我勾起一个勉强的笑。
“谢谢,但是不用了。”
2.
大门关上,公寓恢复了平静。
我流了几滴眼泪哀悼逝去的爱情,本想大哭一场,可想到莫名进账的六百万,哭泣又显得矫情了。
心脏像破开了大洞似的,空落落的漏着风。
我太累了,无数倒霉事同一天找上了我,大脑严重过载,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索性拿起睡衣进了浴室,泡在热水里,仔细端详镜中的面容。
很大众的一张脸,算不上丑,狭长的眼型,饱满的嘴唇,曾经裴淮景很喜欢,接吻时从来不让我闭眼。
他说,“你的眼睛很漂亮,情动时像含了春水,每次你这样看我,都会让我忍不住的心疼。”
心疼吗?
我好像是过的挺惨。
爸妈英年早逝,遗产被亲戚霸占,我靠着打零工和奖学金一路攀爬,直至阴差阳错的和裴淮景偶遇,答应他的告白,实现阶级跨越。
人生最美好的十年,我浪费在了同一个男人身上,本以为能修成正果,最后还是被打回了原型。
江乔一回来,我就成了鸠占鹊巢的小偷,都不她开口,裴淮景就迫不及待的把我扫地出门了。
我又成了孤家寡人了,除了六百万存款和脑袋里的瘤子,我一无所有。
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我苦笑一声,拿出手机,看见江乔发了图文。
“年少爱恋,破镜重圆,相爱的人永远不会走散。”
照片九张,全是两人的高清婚纱照。
裴淮景屈膝下跪,捧着江乔的手心,怜爱的落下一吻。
气血翻涌,我认出裴淮景送给江乔的钻戒,是当年他在拍卖会点天灯送给我的粉钻。
一钻两用,谁说有钱人不抠门。
评论区的老同学们像炸锅似的,纷纷献上祝福。
“金童玉女,天生一对,我磕的cp成真了!”
“爸爸妈妈我出生了,这回终于轮到我当富二代了!”
“高中时就觉得他们有奸情了,裴淮景看大校花的眼神明显不清白!时隔十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偶尔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冒出。
“不对啊,只有我记得吗,裴淮景不是在和林玥谈恋爱吗?”
再次刷新,这条评论已经被江乔删了。
只剩裴淮景的置顶回复:老婆,我只属于你。
3.
病情不容耽搁,办好住院手续后。
我去最近的商场采购生活用品。
推购物车时,才发现裴淮景竟然也在。
商场顶楼是本地最大的KTV,江乔学的古典音乐,很爱唱歌,裴淮景喊了兄弟团作陪,此刻乌泱泱的一群人就堵在门口。
裴淮景的朋友一向不喜欢我,平时防我跟防贼似的,总觉得我给裴淮景下蛊了,要不就是抓到了把柄,不然以他的审美,就算是眼瞎了也不会和我在一起。
现在江乔回来了,我退位让贤,他们满意的不得了,生怕这婚事黄了。
裴淮景的发小沈凡看到我,立刻吹胡子瞪眼道。
“你怎么又跟来了,做人不需要羞耻心的吗?我警告你,江乔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在她面前乱说话!”
另一个发小也附和道。
“小夫妻正浓情蜜意呢,你偏要跑来碍眼。万一真惹了裴哥不高兴,小心他扒了你的衣服丢去公海喂鱼。”
我无声叹气,不懂他们的敌意究竟从何而来。
裴淮景在给江乔系鞋带,出来看到我,脸色顿时阴沉。
“林玥,收钱办事,你说过不纠缠的。”
语气像结冰似的,冻得我骨头疼。
“没跟踪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商场是你家开的?我来买衣服不行吗?”
话音刚落,老板娘拿着棉大衣,匆匆忙忙的赶来。
“林小姐,你要的尺码断货了,换不再换一件试试?”
看见裴淮景时,她卡壳了,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两人交握的双手逡巡。
我默不作声,跟着进了衣帽间。
老板娘憋着一股火,替我打抱不平。
“林小姐,外面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是你丈夫吧?他怎么敢当你面牵别人的手?”
以前恋爱时裴淮景也没少陪我逛街,老板娘记得他的脸。
我尴尬一笑:“我和他不太熟,只是高中同学。”
“少忽悠我了,前年你过生日,他过来挑礼物,只是一条两百的裙子,你就高兴的不得了,扑进他怀里撒娇。”
是有这么回事,但当时的裴淮景很不高兴。
他训了我一顿,说我太粘人,没有距离感,带出去只会丢人现眼。
心头酸涩,我勉强保持平静,淡然道。
“没事的,我们早就分手了,以后他的婚丧嫁娶都与我无关。”
“您别管这些,裴淮景不是好脾气的人,随他去吧。”
老板娘知道我得了重病,说什么都不肯收我的钱。
我推搡了几次,始终拗不过她的心意,只好收下。
临走时,老板娘抱住我,温热掌心轻抚后背。
“好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努力活下去。”
眼眶一酸,我险些掉下泪来。
就在这时,衣帽间的大门推开,穿着吊带裙的江乔面无表情的瞪着我。
4.
江乔是我的情敌,但不是我的仇人。
高中时期,她是转校生,适应不了环境,我作为班长照顾了她一年多。
当初的江乔胆子很小,被小太妹欺负了也只会躲在我身后哭。
和现在嚣张跋扈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好久不见,你变了很多。”
“嗯。”
江乔惜字如金。
她用鄙夷的眼神扫视了我一圈,确定我没一处比得上她时,这才满意的离开。
裴淮景等候多时了,一见她眼睛就亮了起来。
搂住她的腰,旁若无人的接吻。
老板娘同情的望着我:“林小姐,你命好苦,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
我酝酿了半天,愣是哭不出来。
也是,小命都快保不住了,哪有闲心伤风败月。
打包好行李直奔医院,医生说要先做个微创切片,问我有没有家属陪同,方便签病危通知书。
我哭丧着脸,指着户口上粗黑的“孤儿”,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原本还有个意定监护人的,但是他忙着筹备结婚,哪有空管我。
好在我还有钱,可以请专业护工,升级单人病房,还能用上最好的特效药。
第一天从手术台下来,麻药劲还没过,我品味着头皮深处传来的钝痛。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拿出手机,朋友圈岁月静好,裴淮景带着江乔挑选婚礼场地,心脏感觉更堵了。
我对着刀口拍了张照,难得发了次图文:“微痛,还能忍。”
再刷新时,江乔的婚纱照不见了。
点进头像,我才发现,这对新人齐刷刷的把我删了。
我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懂我都这么惨了,他们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肿瘤切片做出后,医生表情凝重。
他说瘤子快要压迫到视网膜神经了,让我做好短期失明的准备。
第二天起床,我看着打了马赛克似的天花板,没忍住哭了。
死亡逼近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心情逐渐降低冰点,我开始厌食呕吐,失眠幻听,整夜睡不着。
在轮椅上打盹时,我看见了一个鼻子上顶着惊天大包,有点像剧院小丑的男生。
他蹲在树上,举着手机痛哭流涕。
“亲生儿子进医院了,你们偏要在这时候登顶珠峰?”
“大哥压根不管我,他心里只有工作,恨不得死在工位上!”
“我真要闹了,说好的幸福一家人呢?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他怒气冲冲的把电话挂了,跳下枝头时候还不小心崴了脚。
四目相对时,那双圆润的眼睛像小鹿般灵动。
心脏漏了一拍,我盯着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小男生脸红到了脖子根,殷红的嘴唇嗫嚅了几下。
好半晌后,才害羞的跑开了。
5.
没过几天,我又看见了他。
住院生活太无聊,护工想让我心情好点,时常推我去花园散步。
我主动跟她打听有关男生的消息。
她们说那是个幼稚多动的富二代,父亲是上市集团的老总,背景颇深,医生护士不敢招惹,全都绕着他走。
“周延竹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每天都在闯祸,一分钟不盯着他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我很少见到这么有生命力的人,一时对他产生了些兴趣。
刚到花园,周延竹又在作妖了。
他爬在围墙上,非要去摘没熟的柿子。
护工站了一圈,苦口婆心的劝着:“那个打了农药的,真不能吃。”
周延竹不信,非要亲自试毒。
我冷淡道:“吃了以后,晚上睡觉会打呼噜磨牙哦。”
周延竹不吃了,赶紧吐出来。
“骗人的吧?”
“你可以试试。”
周延竹盯着我看了许久,嗓音清润。
“我们见过的,你之前也在树下晒太阳。你得什么病了?”
我指了指脑袋:“恶性肿瘤,需要开刀,你呢?”
“我掏马蜂窝,鼻子被蛰了几口,差点没命了。”
他跳下树,慢悠悠的走到我面前。
和初见时不同,周延竹脸上的红肿痊愈了大半。
我这才惊觉,他长得很好看,惊艳到让人不敢直视。
“姐姐,你怎么会得脑瘤啊?”
“医生说忧思过重,也可能是遗传。”
“就你一个人来看病吗?你父母去哪了?”
“我是孤儿,他们很早就因车祸去世了。”
周延竹有些难过,我笑着逗他。
“和我比起来,是不是觉得自己幸运多了?”
“不要再和家人闹脾气了,有总比没有好呀。”
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没得脑瘤时,每逢清明节我觉得自己倒霉,后来恋爱了,裴淮景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求而不得也挺凄惨,最后死到临头,性命攸关,才发现曾经的遭遇都是开胃菜,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周延竹咬着唇,半天没说话。
第二天,我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
“姐姐,你别难过了,世上总有人是在乎你的。”
我拆开礼盒,一张烫金的名片落在掌心。
“这是国外专治脑瘤的医生,我已经帮你预约了他的手术,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活着。”
心口酸涩,周延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善良。
“我外婆也是脑瘤去世的,她老了,器官转不动了,没撑到医生来,就已经没了呼吸。”
“你那天站在树下,朝我笑的时候,我又想起了她,心脏突然跳的好快,脸也好烫。”
他眼泪汪汪的,抽了抽鼻子,看上去要哭了。
我安慰道:“没事,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当你外婆。”
周延竹嘴角抽搐,最后给了我一个爱的拥抱。
“姐姐,你一定要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