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给顾客化完最后的妆，我爸的关门弟子顾言哭哭啼啼打来电话：

“师姐，师傅这个月朋友圈发了十张你的修复作品，只发了一张我的，是不是因为你是师傅亲生的，所以我不管怎么做都比不上你？”

我心累地回复：

“师弟，那是‘国家一级遗体整容师’评选材料，你别多想好吗？”

没过一会儿，他的电话又来了：

“我刚去查了账本，师傅给你买修复工具的钱都快是我的两倍了，你们要是容不下我，我就走好了！”

我随口应了声好。

反正是我爸见不着他宝贝徒弟了，急的又不是我。

可刚进入梦乡，一阵索命般的铃声直接将我震醒：

“师姐，我还是睡不着，你明天给自己递交辞呈吧，你转行嫁人了师傅就不好再偏心你了。”

我头皮都炸开了。

终于忍不住冲那边怒吼：

“你犯病就去吃药别来烦我！还辞职？我可是长女要继承家业的！”

“你睡不着就去给福尔马林贴标签！”

我以为态度已经够强硬，就顾言那个爱哭的粘人精性子，应该不敢再作妖。

结果第二天，我被一封匿名举报信炸到了纪委——举报我违规操作，倒卖人体器官。

1

凌晨三点，我刚为一具高度腐败的遗体完成修复。

只想瘫在椅子上睡死过去，手机却狂响起来。

我拧着眉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哭腔：

“师姐，师傅也太偏心了！评选优秀青年修复师，他居然只把你的资料报上去了！”

我按着发痛的太阳穴，声音疲惫：“那本来就是我的材料，为了带你才拖到今年。”

“那今年就不能再带带我吗？”

我实在没力气跟他掰扯，直接挂了电话。

清净了不到一分钟，手机再次响起。

“师姐你什么意思？挂我电话？”顾言的声音拔高八度，

“师傅给你买德国进口工具，预算五万块眼睛都不眨！我申请两万块买个国产的都说要考虑！师傅偏心我，我也不喜欢是不是？我就知道堂里没有我的位置！”

我被他这套撒泼的说辞气笑了，再次挂断。

眯了不到3分钟，手机却执着地亮起。

我划开接听，困意和怒火交织在一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一瞬，随即传来他理直气壮的声音：“师姐，你辞职吧。”

我被这三个字震得瞬间清醒。

“你现在名气也够了，收入也高了，没必要再占着堂里的位置了吧？”

“你走了，师傅的注意力才能分我一点，我才有出头之日啊！”

我胸口一股邪火“噌”地窜了上来。

“顾言，你是不是忘了谁是继承人？”

“你睡不着就去值夜班，把停尸间那几个新来的都拾掇干净了，别在这发癫。”

撂下电话，我把手机调成静音，世界总算安静了。

我以为我话说得够重，他总该消停几天。

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他的下限。

第二天一早，殡仪馆馆长的信息赫然映入眼帘。

【小姜，你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带上你的所有资质证明。】

【有人匿名举报你。】

我的心猛地一沉。

点开馆长转发的图片，是一封打印出来的举报信。

信上罗列我的“罪状”，说我为了钱财，违规承接高难度遗体修复，甚至......倒卖逝者的人体器官。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言。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师姐......你是不是也和师傅一样，有了名气，评上了职称，就不要我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我昨晚心里难受，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跟你说了一晚上的心事，你一个字都不回我......”

我气得发抖，“顾言，举报信是不是你写的？”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哭声：

“举报信？什么举报信？师姐，在你心里，你的名声就比我这个师弟还重要吗！”

“我被师傅冷落了这么多年，你不安慰我就算了，还要为了点破事来冤枉我！”

他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当年要不是我哭着求师傅别关了堂口，你现在只能当个公务员！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呢！”说完理直气壮地挂掉了电话。

他小嘴叭叭的，气的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2

“小许，事情还在调查，但影响很不好。”

“你......先停职回家休息。”

馆长把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眼神躲闪。

我难以置信，“理由呢？就凭一封连署名都不敢写的匿名信？”

馆长叹了口气，端起茶杯，不再说话。

我拿起资质证明，转身走出办公室。

直接驱车赶往“往生堂”。

这件事，我必须和我爸当面说清楚。

还没到门口，就看到堂前被围得水泄不通。

我拨开人群挤进去，正好看见顾言被记者们围在中心。

他眼圈通红，正对着镜头哽咽。

“各位老师，你们不知道，我师姐她......她根本不尊重逝者！”

我站在人群外，冷冷地看着他表演。

“我早就劝过她，有些高难度的修复技术风险太大，很容易破坏遗体的完整性，可她为了出名，为了那些高昂的修复费，根本不听！”

他越说越激动，“师姐的天赋是好，可她的心已经坏了！”

“你们想想，把亲人的最后一程，交给一个心里只有名利的人，你们怎么能放心？”

他顿了顿，“我恳请大家，也恳请我师傅，能让她停下来。”

“把我们许家代代相传的技术，交给一个真正对生命有敬畏之心的人！”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原来许师傅的女儿是这样的人啊？”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就说嘛，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来那么大本事，原来是瞎搞。”

那些我亲手为他们家人修复过遗容的家属，脸上也写满了被欺骗的愤怒。

我气到发笑，一把抓住顾言的手臂，把他往堂里拽。

“顾言，有事我们回去说，别在这丢人现眼。”

他猛地甩开我的手，表情夸张地后退一步。

“师姐！你还想威胁我吗？”

他吼得青筋暴起，“我告诉你，我今天就是要为所有逝者讨个公道！”

“你就算报警抓我，我也要为我们这个行业正名！”

我懒得再理他，目光落在我爸身上。

他站在堂屋门口，脸色灰败，满眼都是疲惫和为难。

“爸！”

我朝他走过去。

“我不可能放弃我的职业！”

没想到，我爸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宁，你师弟......他也是一片好心，为了你好。”

“你最近太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周围记者兴奋的快门声，顾言得意的抽泣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我死死地盯着我爸，“你也信他？！”

与此同时，顾言悄悄凑到我身边，轻飘飘地说：

“师姐，看到了吗？”

“这个堂里，只能有一个继承人。”

3

停职在家，我像个没头苍蝇，心里的烦躁却越烧越旺。

虽然男友陆珩已经承诺尽快赶回来，

但深夜，我实在熬不住，开车回了“往生堂”。

车刚停稳，我就觉得不对劲。

往生堂黑漆漆的，唯独后院我那间工作室，门缝里竟然透出诡异的微光。

心头一紧，我放轻脚步摸过去。

大门虚掩着，一股烧纸味混杂着朱砂腥气，扑面而来。

我屏住呼吸，从门缝里往里看。

顾言，正和几个面相不善的陌生男人，围着我的工作台。

我那套传了几代、平日里碰都不许他碰一下的古董修复工具，

此刻被他们摆成了个奇怪的阵法，上面画满了扭曲的符咒。

旁边一个铜盆里，黄纸烧成的灰烬还在冒着青烟，

灰烬中，几个用毛笔写下的数字，分明是我的生辰八字！

“你们在搞什么？！”

我一脚踹开门，冲进去将工作台上的东西尽数扫落，

铜盆也被我踢翻，火星与纸灰溅得到处都是。

那几个陌生男人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眼神不善地盯着我。

顾言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

他没有惊慌，反而堆满讨好的笑，朝我凑过来。

“师姐，你回来了？哎呀，我回去想了想，今天是我不对，太冲动了。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师傅说。”

伸手想来拉我的胳膊，被我一把甩开。

“我不跟你争了，真的。”他举起手，一脸真诚，

“这堂口以后就是你的，行了吧？”

这副嘴脸，看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师姐，你就当帮师弟一个小忙。”他压低声音，带着诡异的兴奋，

“城西张家的那个老头不是快不行了吗？他家想找人‘借寿’。”

随后指了指地上那摊狼藉，说得云淡风轻。

“我找高人算过了，用你的生辰八字和你这套工具做引，‘献祭’掉你的气运，就能为张老延寿三年。”

“这笔钱，够我们开十家分店了！到时候你当总店老板，我给你打工！”

我气得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

原来，他白天那场戏，为的就是今晚。

他不是要毁了我的名声，他是要断了我的根！

旁边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大概是张家管事的，轻蔑地上下打量我一眼，

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扔在我脚下。

“你师弟已经同意了，这是你的‘买命钱’，拿着吧。”

就在这时，地上那摊被我踢翻的符咒灰烬，竟无风自燃，幽幽地窜起一簇绿色的火苗。

火苗摇曳，隐约可现一只狞笑的鬼眼。

我彻底疯了。

拧开工作台上的高浓度酒精瓶，冲他们嘶吼：“滚！都给我滚出去！”

“不然今天咱们就同归于尽，看看是张家的钱硬，还是我这条命硬！”

4

酒精刺鼻的气味弥漫，那几个男人脸色一变，按捺不住跑了。

我不敢再碰那套被诅咒的工具，

找来红布将它们包好，锁进了储藏室最深处的箱子里。

做完这一切，我还是不放心，连夜打电话给懂行的前辈求助。

可他们都只当我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我攥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连我爸都觉得我是在胡闹。

第二天一早，殡仪馆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老王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惊慌：“姜宁！出大事了！你快过来！”

“前天送来的那个消防员，脸......脸裂开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

那是个在火灾中牺牲的年轻英雄，我花了整整两天一夜才修复好他的容貌。

飙车赶到殡仪馆，还没进门，就被家属凄厉的哭骂声钉在原地。

“庸医！是你技术不行！把我儿子的脸又毁了！”

“我要告你！告到你倾家荡产！”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冲上来，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

火辣辣的疼，却远不及我心口的万分之一。

我踉跄着想冲进去看看情况，却被一辆黑色的宾利拦住了去路。

张管家从车上下来，看着狼狈不堪的我，露出了然的神色。

“姜小姐，你的气运已经破了，别白费力气了。”

车窗缓缓降下，顾言坐在后座，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

“师姐，你看，我早就说了，别跟我争。”

我死死瞪着他，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言！你不是说，那邪术只影响我的气运吗？！”

“为何要累及无辜的已逝之人！！”

他弹了弹烟灰，姿态闲适。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呢？”

慢条斯理地开口，“可能张家老爷子胃口太大，想一次性把你这点‘好运’全吸干吧。”

“师姐，你也别怪我。”

他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面孔。

“你听我的劝，放弃吧。”

“一个女孩子，何必干这种又苦又累的活儿，找个好人家嫁了不好吗？”

“把‘往生堂’让给我，我保证你下半辈子吃穿不愁。”

他要我这个人，从里到外，彻底烂掉。

就在这时，手机微信信息疯狂地跳出来。

“刘记寿材铺，解约。”

“福寿花圈行，终止合作。”

“长青陵园，暂停一切业务往来。”

我理智彻底崩断，凄厉地嘶吼起来。

“住手！你这样会毁了“往生堂”的，那是我爸...你师父的心血啊”

我想冲出这片令人窒息的包围。

可前后左右，几辆黑色的豪车瞬间将我堵得严严实实。

顾言下了车，双手撑在引擎盖上，脸上挂着病态的微笑。

“师姐，你今天哪儿也去不了。”

他凑过来，一字一句。

“除非，你现在就给师傅打电话，亲口告诉他，你自愿放弃‘往生堂’的一切。”

“并承诺嫁给我，永远不干这行，否则....”

他把手机拨通，凑到我嘴边。

“来，师姐...”

还没说完，被一声蛮横的男声打断：“是哪只野狗在乱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