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手术室清宫时，陆川为哄养妹开心包下了整个游乐场。

这已经是我第四次被陆瑶害得流产了。

第一次，陆瑶故意在我必经之路上洒了油，却怪我走路不仔细。

第二次，她在我喝的水里下红花，事后哭着说想给我补身体。

第三次，去产检的路上，她扮鬼脸吓得我早产，孩子一出生就死了。

每一次陆川都甩给我一张卡作为补偿。

「五百万，够你闭嘴了吧？」

「一个孩子而已，没了就没了，你别再闹了。」

从前，我会掰断这张卡，歇斯底里地讨要说法。

但这一次，我平静地收下了。

陆川以为我终于学乖了。

可他不知道，我唤醒系统主动停止攻略。

七天后，我将彻底脱离这个世界。

1.

我经过了一天一夜的抢救。

醒来时，全身的疼痛像钝刀子割肉，提醒我刚刚又失去了一个孩子。

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提醒：「是否真的要终结救赎陆川？」

我手指抚摸上已经松垮的小腹。

那里空空如也，曾经的微小悸动彻底消失了。

「是。」

系统如释重负地叹气：「我还真怕你一根筋就绑在这里呢。」

「七天后你就可以重返原世界了，这个身体的信息会从此消失。」

「但是作为攻略失败的惩罚，你需要经历极大痛苦的受伤才能走。」

我没有说话，直愣愣地看着系统给我转播的画面。

那是陆川陪着陆瑶在游乐园。

绚烂的灯光下，陆川脸上挂着我从未见过的纵容笑意。

亲手为陆瑶戴上一个闪闪发光的小恶魔发箍。

我刚来这个世界时，也是个二十二岁的明媚少女。

我也曾拉着他的衣角，央求他陪我去一次游乐场。

他总是冷漠地推开我：「幼稚。」

「温青妍，别总是浪费我的时间。」

画面里，我的病危电话打到他那。

他好看的眉头瞬间皱紧。

下一秒，陆瑶在旋转木马上向他招手。

他立刻对电话那头冷漠地说了句：「没空。」

随即，他转头吩咐身后的特助：

「去医院签个字，没什么大事，不要打扰我陪瑶瑶。」

我用力把胸腔那口闷气呼出。

明明已经决定要放下他了。

可看到他如此冷漠地面对我的生死，心脏还是疼得厉害。

我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病房的门却开了。

陆川牵着陆瑶走了进来。

「好臭啊这里，一股血腥味。」

陆瑶嫌弃地捂住鼻子。

陆川不顾护士的劝告，径直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十二月的冷风像刀子一样灌进来。

我即便盖着厚厚的被子，也感觉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护士小声嘀咕：「什么人啊，不知道小产的女人不能见风吗？」

陆瑶假惺惺地跑过来，一脸抱歉：

「嫂子对不起哦，哥哥就是太大惊小怪了，我让他关。」

她嘴上这么说，却捂着鼻子夸张地干呕了两声。

果然，陆川立刻紧张起来，转头就来指责我：

「你就不能忍忍？太娇气了，又不是没小产过......」

对上我冷淡平静的眼神，他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表情有些不自然，生硬地问：

「身体怎么样？」

我没什么力气，也不想说话。

我的沉默让他有些气恼，仿佛我这种不吵不闹的态度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丢在我的被子上。

「好了，闹什么？给你五百万，够不够买你闭嘴？」

他清隽的面容满是不耐，那双我曾痴迷过的眼睛里，此刻只有烦躁。

「一个孩子而已，没了就没了，你别再闹了。」

没有了爱他的滤镜。

我才发现，这个人其实一直都是这么恶劣。

是我蠢，居然觉得他这种冷心冷肺的人值得可怜，妄图用爱去救赎他。

我平静地伸出手，拿起了那张卡。

「好。」

我的乖顺让他意外。

以往每一次陆瑶害我小产后，我都会歇斯底里地找他讨要说法。

最严重的一次，我抱着那个刚出生就没了呼吸的孩子，哭喊着要杀了陆瑶。

他死死护着身后楚楚可怜的陆瑶。

一脚把我这个刚生产完的妻子踢开，怒骂我是个疯子。

我的态度转变，让陆川准备好的一肚子狠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我，语气软化了一些：

「你乖一些，这次我会陪着你出院。孩子......以后还会有。」

还没等我说话。

陆瑶已经受不了陆川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她不满地拽了拽陆川的衣袖，捂着肚子，声音娇弱：

「哥哥，这里的杀毒水味太浓了，我闻着胃疼。」

陆川的注意力瞬间被夺走。

他立刻紧张地把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

路过门口时，他难得地回头，对我解释了一句：

「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我看着他抱着陆瑶匆忙离去的背影，眼皮都懒得抬。

我知道。

他不会来的。

2.

住院的三天里，陆川竟然真的每天都来。

他会提着保温桶，笨拙地给我盛一碗汤，然后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我。

虽然每次停留都超不过半小时，就会被陆瑶一个电话匆匆叫走。

可这已经是他十年来，对我表现出的最大耐心了。

只是现在的我不需要了。

系统冰冷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攻略对象情绪值波动异常，主系统特批。」

「若后天陆川愿意陪你过生日，可免除脱离惩罚。」

我正在收拾东西的手猛地一顿。

我怕疼。

虽然系统说过惩罚不会致命。

可一想到要经历极大痛苦，我的四肢百骸都开始发冷。

陆川最近明显缓和的态度，一丝微弱的希望在我心里摇曳。

或许可以试试。

我鼓起全部勇气，在他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叫住了他。

「陆川。」

他回过头，眉头紧锁，似乎在等着我新一轮的质问和争吵。

「后天你能不能空一点时间，回家陪我过生日？」

这是这几天，我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

他紧绷的下颌线瞬间松懈下来，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当然了，你是我的妻子，我会陪你的。」

他答得很快，仿佛生怕我反悔。

站在门口的特助却不合时宜地开口提醒：

「总裁，后天是瑶瑶小姐的画展，您不是......」

陆川脸上的柔和瞬间凝固。

他想起来了，眉头重新拧成一个川字，就要改口。

我心脏一紧。

想到那个未知的痛苦惩罚，我难得地放下了所有骄傲，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

「就一会儿，就算晚上十一点来也行，好吗？」

他看着我，看着我苍白的脸和充满愁绪的眼睛，忽然有些恍惚。

他记忆里的温青妍，永远像个小太阳，明媚爱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没见过我笑了？

他喉结滚动，最终态度软化下来。

「好。」

他顿了顿，语气竟有些郑重。

「我不去画展了，那一整天，都用来陪你。」

我紧绷的神经一松，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他被我的笑烫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变扭地说：

「收拾好了就下来，我去车里等你。」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背影带着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特助走过来帮我提行李，笑着打趣：

「夫人，你看总裁多爱你，就是性格太拧巴了。」

我当然知道他拧巴。

没穿来这个世界时，我就知道陆川因为母亲早逝，父亲严苛，性格极度压抑。

陆瑶只是小时候给了他些许温暖。

他就把她当成了生命里唯一的光，爱护得近乎病态。

也正是这种扭曲的性格，才会在原著里，陆瑶嫁人后选择自杀。

我曾心疼他从未得到过完整的爱。

所以在系统找上我救赎他时才会一口答应。

我竭尽全力爱了他十年。

却只见证了一个拧巴的人，如何将他全部笨拙又偏执的温柔，都给了陆瑶。

我慢吞吞地走出医院大门，刺骨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哆嗦。

我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却看到陆瑶正坐在里面。

看到我，她若无其事地招了招手，笑得天真无邪。

「哥哥来接你，我就跟着一起来啦。嫂子，你不会介意我坐副驾吧？」

我淡淡点头，平静地关上门，绕到后座。

陆川和陆瑶脸上同时浮现的惊讶。

以往，为了这个象征着女主人身份的位置，我没少和陆瑶明争暗斗。

每一次，都在陆川的偏心和稀泥中败下阵来，狼狈不堪。

陆川下意识地就搬出以前劝我的话术：

「青妍，瑶瑶她......」

我打断他。

「没事，后座宽敞，我爱坐。」

陆川剩下的话，就这么汕汕地卡在了喉咙里。

车子缓缓启动，气氛一时有些诡异的安静。

陆瑶显然不甘一路不停用话暗里挑拨。

我始终无动于衷，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这个我生活了十年的世界，就快要和我没关系了。

3.

毫不意外，刚到家，陆瑶就噘着嘴撒娇让陆川去老宅。

我们结婚五年，陆川在这个婚房的日子屈指可数。

每一次，陆瑶都有千百种理由叫他过去。

哪怕是新婚之夜，他也会因为陆瑶一句「想见你」，就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

我曾哭过，闹过，发了疯一样质问他到底把这里当什么。

最后，只剩下妥协，日复一日地在这个空洞的房子里等他回来。

这次，他却破天荒地看了我一眼，眉头微蹙，拒绝了。

「过几天吧，我再去老宅陪你。」

陆瑶还想说什么，他语气加重了几分：

「听话，你嫂子刚出院，我要陪陪她。」

陆瑶不敢再闹，只是在走之前，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我有些意外。

他从我手里接过行李箱，声音低沉：「进屋吧，外面风大。」

他难得的温柔，让我很不习惯。

我庆幸他没有走，至少，后天的生日有了着落。

第二天，陆川真的哪儿也没去。

他三分钟看一眼手机，肉眼可见地心不在焉，但他的人，确确实实留在了这里。

他甚至还有耐心，陪我看了一下午无聊的泡沫剧。

我以为，一切都能这么顺利地，捱到我生日那天。

深夜，刺耳的手机铃声还是划破了这份虚假的宁静。

他去阳台接电话，压低了声音，但我还是听见了那个名字，瑶瑶。

他走进来时，脸上带着歉意与挣扎。

「青妍，瑶瑶她......」

他要走了。

他走之前，反复向我保证，明天一大早，一定会回来。

我紧张害怕地抓住他的衣角，向他确认：

「就算是明天晚上十一点也行，你一定要来，一定要来，求你了。」

他不懂我为什么突然对一个生日这么紧张。

但他想到，这十年，他好像从未真正陪我过过一次生日。

他眼里的愧疚更深了，郑重地握住我的手。

「好。」

陆川定的外卖，蛋糕，鲜花，陆陆续续都到了。

可那个说好要陪我的人，却迟迟未到。

我忍不住点开陆瑶的朋友圈。

他陪她去了画展，他陪她吃了烛光晚餐。

最新的一条，是山顶绚烂的烟花下，他们紧紧相依的背影。

墙上的时钟，分针固执地走向了十点。

我忍不住再次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他敷衍的抱歉：

「青妍，我现在赶不回去了，明天，明天我一定给你补过。」

我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哀求：

「还有两个小时，就算来见我一分钟也不行吗？我求求你了，陆川。」

脑海里，系统给我看了我未来的死法。

那可怕的画面让我浑身发抖，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他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疲惫。

「别任性了，瑶瑶想看昙花，我要陪着她。不过是一个生日而已。」

不过是一个新婚夜。

不过是一个结婚纪念日。

不过是一个孩子的命。

我的所有事，对他来说，都不过如此。

我死心了。

麻木平静地说：「好。」

看着时钟走向十二点。

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期待也没了。

想着即将消失，我将自己所有的存款，全部捐给了慈善机构。

最后一天，我已经对即将要来的痛苦平静了。

陆川拽着我，强硬地要把我塞进车里，说要带我去买生日礼物。

在金碧辉煌的珠宝店里，他让店员把所有最新款的珠宝都摆在我面前。

「这些，都给你。现在你开心了吧？」

我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钻石，只觉得刺眼。

「我不要。」

他的耐心耗尽，额角青筋暴起：

「温青妍，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就非要那天吗？」

我抬起头，疲惫地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

「对，非要那天。」

「可陆川，你连一分钟都没来。」

他看着我一片死寂的眼睛，忽然有些慌了。

他一把拉住我，拖着我就往外走，嘴里慌不择言。

「这些不够，我们就再买！我们去别的店，去......」

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一个巨大的实木广告牌带着呼啸的风声，朝我砸下来。

刹那的剧痛让我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所有砸碎的玻璃都像刀子一样，深深插进我的皮肤里。

爆发的惊恐尖叫声中，我看到拽着我半截断臂，满脸不可思议的陆川。

「青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