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戚夜岚直接发动车，回家睡觉。

睡梦中，她突然感到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骤然惊醒。

睁眼只见陆则扬如同一尊煞神立在床边。

窗帘缝隙投进的微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轮廓，也照出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气。

“老师怎么没等我？”他开口质问，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因宿醉而沙哑低沉。

戚夜岚揉按太阳穴，语调不见波澜：“看你和林小姐玩得尽兴，不便打扰。”

“那你也不该走。”陆则扬撇嘴，“老师又不是不知道，我认床，在外面根本睡不好！”

这语气戚夜岚太熟悉了，看似烦躁不耐，底下却藏着本人都未必察觉的撒娇意味。

以往，只要陆则扬流露出这点依赖，她总会心软，纵容他的一些任性胡闹。

这是她给自己学生和爱人的特权。

但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迪奥花漾，年轻小女孩爱用的甜花香。

心头残存的柔软被逐渐消弭，戚夜岚想自己应该没有纵容别人未婚夫的义务。

她冷淡道：“不早了，那你回自己房间去好好休息吧。”

陆则扬正准备上床，闻言嘴角下压，盯了她两秒，最终转身“砰”地一声摔上门。

戚夜岚心底弥漫开一股深重的无奈和疲惫。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六点。

她信奉秩序和规则，生活和工作力求井井有条，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半睡觉，每天运转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

而陆则扬天性肆意，厌恶束缚，这方面一直跟她磨合很差。

从前情意浓时，他还会撒娇卖乖哄她破例，现在厌烦了她，便只会无视或不耐地强硬打破。

就像今晚，他可以为了陪另一个女孩放烟花而彻夜不归，却还要因为她没有在原地等待而理直气壮地指责。

戚夜岚没了睡意，索性起床去公司，处理昨晚因为接人耽搁的工作。

然而刚打开电脑，她就收到了公关部主管的紧急讯息。

【戚姐，陆少昨晚的约会上了热搜，我们想跟您确认一下，他和林小姐的关系是否属实？后续的公关策略，我们需要提前做准备。】

戚夜岚点开分享链接，面无表情扫过那些“豪门金童玉女”、“少男少女好甜配一脸”、“一眼真爱”的评论，顺手又点开了朋友圈。

陆则扬在十分钟前发布了一条动态。

九宫格照片，全是林朝露在烟花下的各种甜美瞬间，配文简洁。

【下个月，订婚。@林朝露】

戚夜岚不禁恍惚了一下，在一起七年，陆则扬好像从没发过一张她的照片。

有些事其实早有端倪。

忽视心底那点苦涩，她直接截屏，转发给了公关主管。

突然一阵头晕目眩。

她想去接杯咖啡提神，刚走到茶水间门口，就听里面谈笑声。

“听说了吗？陆少要订婚了，对象是林家那位小公主。”

“啧啧，戚老师可惜了，能力是强，可惜出身差了点儿……”

“七年啊，陪读陪睡，最后还不是说扔就扔？所以说啊，女人再有本事，攀高枝也得看运气。”

戚夜岚微微吸口气，将这些无谓杂音从脑海里清除，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打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开始整理离职前需要交接的事务清单。

这七年，她明面上的身份始终只是陆则扬的家庭教师。

但事实上，她还扮演了陆则扬的特级助理、高级管家、私人保镖甚至床伴等多个角色。

私人关系的先不提，陆则扬年纪轻轻能在陆氏集团站稳脚跟，至少有她一半功绩。

他最初打响名号的那个难啃的海外项目，是她带头谈下；他身边那支最顶尖的信息安全团队，是她一手组建；董事会关于他继任总裁75%的支持率，其中35%也是她去搞定了那些摇摆不定的公司元老。

这些事，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职业经理人吹一辈子。

可现在对戚夜岚来说，都成了需要打包移交的烂摊子。

她得一件件拆明白，写清楚，交给别人。

这不是为了陆则扬，而是为了她自己，她得干干净净地走，不能留下任何话柄。

一眨眼忙到了中午，手机屏幕亮起，是陆则扬发来的消息。

【小老师，回家陪我吃个饭吧】

戚夜岚唇角泛起一丝极淡的嘲讽。

陆则扬只会在有求于她的时候，叫她“小老师”。

昨天还嫌她老了，今天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他都不心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