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面子问题！”

苏华悦打断我，心疼地擦掉儿子的眼泪，“别人家孩子能有的，我儿子凭什么不能有？宇洋别哭，妈妈给你办！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

她接着对儿子“言传身教”：

“别学你爸，抠抠搜搜的，一点格局都没有。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把钱攥得那么死，路都走窄了！”

唐宇洋依偎在妈妈怀里，得意地冲我撇撇嘴。

看着他们母子俩统一战线，我再一次被隔绝在外，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我。

在这个家里，正确的消费观和适当的管教，反而成了罪过。

我坐在床边，胸口堵得发慌。

明天还有个重要客户要见，我知道该赶紧休息，可脑子却清醒得可怕。

手机屏幕亮了，是苏华悦的高中同学李国栋发来的语音。

他嗓门很大，带着调侃：

“哥们儿，又跟悦悦闹别扭了？”

我皱皱眉，回了句：“没有。”

“得了吧，”

李国栋秒回，“悦悦刚在朋友圈分享那首《太委屈》，配文‘真心换不来真心’，我就知道准是你俩又为钱吵架了！”

我只好简单说了买包和同学会的事。

没想到，李国栋立刻站到了苏华悦那边：

“老唐，这我得说你两句了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小家子气！”

我握着手机，没说话。

“高中那会儿就看出来了，”

李国栋继续发来长语音，“班里组织去游乐场，就你一个人说不去。后来大家AA制聚餐，你也总找借口溜号。那会儿年纪小就算了，怎么现在成家立业了还这样？”

“悦悦为啥买包？同学聚会啊！那帮娘们儿凑一块儿不比老公就比孩子，她背个旧包去，脸上挂得住吗？这叫必要的社交投资！”

“要我说，你就是死脑筋。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可面子丢了，路走窄了，那才真叫亏大发了！”

屏幕暗下去，房间里只剩空调的嗡嗡声。

李国栋的话像根刺，扎在我心口上。

难道真是我错了？

在这个人情社会里，不肯花钱的我，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我放下手机，童年记忆涌上心头。

我十岁那年，爸爸在工地出事走了，全家靠妈妈一个人支撑。

她每天打两份工，白天在纺织厂，晚上去餐馆洗碗。

我记得她冬天手上全是冻疮，夏天衣服被汗水浸透的样子。

她常把肉夹到我碗里，说自己吃过了。

我见过她为给我凑学费，翻遍所有口袋数零钱。

“省钱”对我们来说不是小气，是活下去的本能。

是靠妈妈这样一分一分省，我才能读完大学。

我不觉得省钱有错。

正因如此，我才能在上海站稳脚跟，靠自己的努力买了房，让家人有了安身之所。

可如今，这套让我活下来、并走出困境的价值观，在自己家里却成了过错。

第二天，我带着重要客户参观工厂和周边景区。

从早上八点开始，我陪着客户走遍整个生产车间，详细介绍每条流水线的工艺。下午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景区，顶着烈日徒步讲解当地人文历史。

一天下来，我走得脚底发麻，嗓子都快冒烟了。

在景区里，我在自动售卖机买了瓶矿泉水。

忙碌到极致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好在结果非常成功，老板当着所有人的面特别表扬了我。

散会时，同事纷纷感叹：

“可以啊，老唐，这次的升职名单保证有你！”

“真嫉妒唐哥，今年还没过半，就已经被老板点名表扬两次了。”

“切，你要是有人家老唐一半的努力和实力，老板也看重你。”

我和大家一起朝外走，心情无端地明亮起来。

然而一切好心情，在到家时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