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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女儿让我辞去经济学教授的职位,到她公司扫厕所。
“算命的说了,你体质吸金,土生金,厕所最接地气,在那才能发挥你招财猫的作用。”
闻臭忍寒十余载,终于熬到女儿公司上市,我激动的问女儿。
“现在我可以去英国游学了吗?”
女儿不屑一顾。
“妈,你一个扫厕所的游哪门子的学,摆正自己的位置行么?!”
女婿沈儒忍不住翻白眼,随意吩咐我。
“老冯,明天我妈来公司指导工作,她有关节炎,不能用蹲便,你马桶刷干净些。”
秘书跟女儿对行程,女儿嘱咐。
“婆婆为我公司上市劳心劳神,空出半个月时间,我带她巡游欧洲。”
“妈,你在厕所守好公司财运,等我回来跟你分享见闻,你也长长见识。”
他们欢天喜地的出国,我卖了公司的原始股。
晚了十年的求学之旅,是我送给自己五十岁的生日礼物。
01
“妈,你都五十了,做事不能只想自己。沈妈前年去美国是交流学术,有正经事办,你一个刷厕所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我的事业到了攻关期,又打算跟沈儒要孩子,你光想着自己出国痛快,到时候谁给我看孩子?”
女儿愤恨的吃一口牛排,沈儒接话。
“老冯,你也该知足了。晨晨为了让你在厕所待的舒服特意安了空调,你出去问问谁家公司厕所里还装空调?再说你到了英国人生地不熟,光饮食就很难适应,哪有在家享清福自在?”
我看了眼盘子里的水煮西兰花。
女儿为了确保我的吸金能力,不让我碰荤腥。
英国饭再难吃也比天天在家里啃草强吧。
我握着筷子,实难下咽,又引起了女儿的不悦。
“妈,说你两句就不高兴了,绝食吊脸子给谁看?”
常年食素,让我血糖偏低,我没力气争论,去刷自己的餐具。
被消毒剂烧掉皮的手,在冷水的冲击下刺痛。
“晨晨,我的皮肤真的不能再碰清洗剂了,就算不让我去英国,好歹也别让我再扫厕所了。”
女儿摔了刀叉,金属和大理石的碰撞声隔外刺耳。
“要我跟你说多少次?水旺金!水旺金!你多碰水才能旺我。你不扫厕所是想逼死我么,是不是我前功尽弃,一穷二白你就高兴了?!”
女儿无语焦躁的在房间踱步,喋喋不休的数落我。
“求你了,别那么自私行么,什么事都只想着自己舒服。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配出国留学的人么,话说出口我都替你害臊。整天邋里邋遢,魂不守舍,打扫卫生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什么?”
沈儒打和牌。
“老冯,晨晨的话是糙了些,可是在理。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们给的?别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妈可是大学教授,你呢?你跟她比?”
我回想自己十年来的日常。
凌晨四点起床,徒步三十里到山里挑泉水。
早上六点,赶在女儿起来前给她泡好龙井。
七点为女儿、女婿分别做好中、西两种早餐。
我来不及吃一口,八点必须出现在公司厕所。
把满是裂口的手泡在消毒液里,忍着灼痛、遭着白眼,弯腰埋头闻臭一整天。
挤一小时地铁,回家又是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循环往复。
常常忙到深夜,才能在床上直一直僵硬酸痛的腰。
这就是他们嘴里的享清福。
我呆呆的坐了很久,真的不知道,我的福气在哪里。
02
沈妈来了,女儿冯晨高兴的跑到门口迎接,拖鞋也顾不上穿。
“妈,你来怎么不说一声,我派人去接。”
冯晨在她别墅附近给沈妈买的独栋,步行十五分钟就到。
沈妈手里拎着蛋糕,难道他们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我隐隐期待。
女儿吩咐我。
“妈,把前年沈妈从美国带回喝下午茶的餐具找出来,擦干净些。”
我压抑着兴奋,高兴的翻出餐具,顾不上手指疼痛擦了又擦。
一家人总要你为我想,我也为你考虑,彼此体谅才能过的长久。
他们还记得我的生日。
女儿、女婿心里还是有我的。
沈妈平日里不正眼看我,或许心是好的,还给我买蛋糕。
我咬咬牙,还能继续照顾他们一段日子。
我兴奋的拿着餐具到花园,期盼跟他们一起分享我的生日蛋糕。
女儿接过餐具,冲我摆摆手。
“妈,书房你怎么擦的,地都照不见人影。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爱干净,忍不了一点脏,快去重新打扫。”
女儿谄媚的偎着沈妈。
“还是婆婆懂我,帮我公司上了市,还订了蛋糕为我庆祝。”
“那当然,生活要有仪式感,生命才有质量。”
沈妈用被高定套装、温润珍珠堆砌的手缓缓的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斜我一眼。
“只是鸡零狗碎、柴米油盐的生命未免太过低级无趣。”
是啊,我整天像个佣人一样被女儿呼来喝去。
女婿到现在都不肯叫我一声妈,老冯、老冯的对我指指点点。
不就是因为,我在他们眼里是低他们一等的嘛。
沈儒见我盯着蛋糕不肯走,随意抹了点奶油在一次性餐盘上笑我。
“老冯,你是几辈子没见过蛋糕么,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没出息的很。拿去,尝尝吧。”
你们的高档餐具我不配用。
成功的喜悦我也不配分享。
是我自作多情了。
巨大的痛心让我寸步难移,沈妈和沈儒低头耳语。
“老冯这是怎么了?”
“不让她去英国游学耍脾气呢,等她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档次的人就好了。
女儿招呼沈妈吃蛋糕。
“不用管她,越老越不着调,看着都来气,咱们吃。”
沈妈放下咖啡杯,拉开架势就要教育我。
“老冯不是我说你,你女儿是上市公司老总,女婿更是青年才俊,还有个有品位、有眼界的开明亲家,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好条件。你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瞎折腾什么,有你后悔的。”
冯星越看我越来气。
“同样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你整天邋里邋遢,人家沈妈优雅从容,能不能好好反思下自己?”
我看着泳池里的倒影,五十岁的我头发枯白、脸色蜡黄、领口歪斜、袖口残破,裤子油腻。
佝偻这腰背,好似年过七旬。
沈妈拉着女儿的手哄她。
“别管那些糟心事,亲妈不行,婆婆来凑。我订了市里最好的茶餐厅,咱们去那庆祝,眼不见心静。”
女儿眼眶湿润。
“还是沈妈对我好。从我开公司到现在获得的每一个成就,你都帮我庆祝,这份情谊我记得呢”
他们三个欢欢喜喜的出门庆祝,完全把我忘在脑后。
我点了一根女儿为了熏走我身上厕所味买的熏香,当做生日蜡烛。
五十岁的生日,又是我自己过的。
不一样的是,这次我的愿望里不再有女儿。
03
女儿吃完茶点还带回了一个人。
二十年前为了带女儿离开他我差点付出生命。
那时女儿抱着我的大腿,哭着求我。
“妈,你把论文给他,职位给他,财产给他。承认是你抄袭,是你出轨,是你不对。换我走,好不好,求你了,我不能跟他长大,他会毁了我的。”
我当然不会把女儿留给那个禽兽。
我和她爸在校园相识,本以为会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等待我的却是剽窃、出轨、暴力。
我做完家务,给她爸挑灯写论文,给他的相好洗内衣,换来一顿拳脚相加。
理由往往仅仅是菜淡了、水凉了、衣服皱了。
或者就是他心情不好,想活动筋骨。
离婚案子纠纠缠缠整三年。
我认下了自己没干过的脏事,丢了名声,散了钱财,没了前程。
终于,得了女儿。
今天她带这个人过来跟我说,让我跟他复婚。
“愣着干嘛,我爸,不认识啦?”
我以为我忘了,但看到她爸的瞬间,那些画面争先恐后的撕咬开虚伪的平静,在我脑海里翻江倒海,将我重塑起的正常击的七零八落。
记忆里疼痛的肋骨、无休止的谩骂、无耻的掠夺让我身体僵直,牙齿控制不住地打颤。
全身血液倒流会心脏,我拼命维持镇定,一字一句的质问女儿。
“你忘了,你为什么姓冯的?”
女儿满不在乎蹬蹬蹬的爬上爬下收拾出国的行李,推了我一下催促。
“别干杵着了,快来帮忙。我爸也去欧洲旅游,给他收一份行李。”
我辛苦半生养大的女儿不许我离开厕所半步,却要带着打她、嫌弃她、没养过她的爹去欧洲迅游。
“我不会再伺候他,让他从家里出去。”
他爸没皮没脸的躺在沙发上,翘着脚指挥我给他倒茶。
“别这么抵触嘛,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咱俩还有个女儿。”
“看样子晨晨还没告诉你,她要咱俩复婚。”
像以前每次打我一样,他知道打哪里我最疼,等着看我反应。
我难以置信的瞪着女儿。
“干嘛这么看着我,至于这么惊讶么?”
“我请教过风水先生,他的命格旺你,你俩在一起,我的公司保准青云直上。”
“公司上市,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的家庭背景必须干净,没有污点。”
我舍弃所有就为了能有抚养她的权利。
丢了自己,蹉跎半生,成了她嘴里的污点。
女婿沈儒更不理解。
“爸现在可是金融界数一数二的专家,他写的书出版二十年了还备受欢迎。老冯你看看自己的样子,能再榜上钻石王老五就偷着乐吧,有什么不愿意的?”
那本书是我写的,被他以女儿的抚养权做要挟要了去。
看着他穿着量身定制的西装三件套,带着祖母绿的袖口,钻石领夹。
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得意洋洋,惬意的呷口茶。
“都是女儿送的,她每个月给我二十万让我当服装费。不亏是你生出的,跟你一样会伺候人。”
我当牛做马十年,每月只有可怜的两千四百二十九元人民币。
袜子破了洞我都是缝缝又补补,女儿随手就甩给这个畜生二十万买衣服,打扮成花孔雀出去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么?!
前夫用恶心的目光审视我。
“老了、糙了,不过关起灯来都一样。”
“晨晨啊,爸爸可都是为了你,跟你妈复婚我牺牲大了。”
我忍无可忍,质问女儿。
“你觉得跟着你爸脸上有光,当初为什么不跟他?”
“跟着他?他的钱还不够养小三、小四的,哪有功夫管我。你就不一样了,哪怕你吃了上顿没下顿,就算卖血你也会给我我想要的。”
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就肆无忌惮的吸食我的血肉。
“别啰嗦了,要带的东西我都拿出来了,你打包好。”
他们穿的用的乱七八糟铺满客厅。
“回国后,我要看到你和爸复婚的结婚证。”
04
机场里沈妈打扮的花枝招展,看到我们热情的张开双臂。
前夫看到小步快跑迎上去拥抱,沈妈并不抗拒,反而热络的不似常人。
感受到我惊讶的目光,前夫贴在我耳边小声说。
“你不好奇从前挑灯夜战都是给谁写的论文么?”
前夫得意的挑眉。
“有我的,有小三、小四、小五的,自然还有沈妈的。”
他特意加重了沈妈两个字,等着看我脸上惊讶、愤怒的表情。
像对待待宰的猪仔,拍拍我的脸。
“你确实有点东西,一本书我吃二十年,一篇论文扶她当上教授。”
难怪我总觉得沈妈眼熟,他俩早就认识。
哪怕现在已经是亲家了也毫不避讳肮脏的关系,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
前夫能靠窃取我的理论在圈里受追捧至今,沈妈自然也能用我写的论文混到教授的职位。
女儿查看行李,发现没有她爸的。
前夫暴躁的翻了三四遍还是没有找到,我直视他的眼睛告诉他。
“我说过,不会再伺候你了。”
前夫狠狠一拳砸在我太阳穴上,我踉跄几步扶着额头,眼冒金星,勉强站立。
周围人纷纷侧目,女婿受不了他们的目光过来劝。
“也没什么要紧的,无非是一些穿的用的,我们到那买新的。”
前夫脱了西装外套,摘下腕表。
看似平静,但常年被打的经验告诉我,这是畜生脱了人皮要正式施暴的前奏。
我不能再掉进旋涡,拼命想逃,但刚刚那拳让我路都走不直。
没几步,就被他爸追上来猛踹。
女儿、女婿觉得丢人,躲的远远的,就这么看着。
机场保安制止前夫,说再打下去就带他们去审讯室,谁也走不了。
前夫才停止施暴。
“等我回来,饶不了你。”
我坐再机场安抚体内每个叫嚣着的疼痛的细胞。
直到夕阳西下,才攒够回家的力气。
路上接到女儿的信息。
“妈,这次是爸不对。我替他给你道歉。不过他也老了,打不动你多久。都过了二十年,什么仇是过不去的。我需要一个光鲜体面的父亲,为了我你再忍忍。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礼物我要自己给自己。
女儿创业的启动资金是我卖了辛苦打工攒钱挣来的房子换来的。
她迷信我的体质吸金,用这钱记了公司百分之三十的原始股在我名下。
公司刚上市,股票正是热络的时候,操盘手乐呵呵的答应帮忙售卖。
我只拿我应得的。
太阳照常升起,属于我的黎明也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