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心下总不踏实，这么晚林阙不请自来，总不是来散心来了。

此前便听说林阙不解风情，到了岁数不成亲，连别人送的丫鬟都婉拒了，这样的人指不定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更别说看上赵宛童了，怕是何为男欢女爱都不懂。

今夜前来怕不是来抓自己的错处，他可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自己不日便要回京复命，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

“去看好新娘子，让园子的人把嘴给咱家管好咯！”

同行的守卫会意，“小的定不让他们乱说话，只说新娘子是公公买的。”

张贵这才稍微放心些，大着步子往前厅走去。

前厅灯笼透亮，大红喜色将高座上的锦缎衣衫染红，张贵心下一惊，让人等了这许久，回京后可别使绊子才好。

“底下人不懂规矩，让林大人久等了！”

张贵相隔一条回廊便高声致歉，回廊下有人已经在此候着，手上端了件宝贝，是张贵特意准备的沈公沈周的桃源真迹，为了这一幅画，他可是托人寻遍了江南。

他特意打听过林阙的喜好，还是誉王世子透露，林阙对沈公颇为上心，这一幅沈公真迹定能博得青睐。

手下跟在身后进了前厅，张贵进了门便又对林阙拱手致歉：“咱家不知林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见谅。”

林阙也不起身相迎，高坐在主位上，眼皮也不抬，直说道：“张公公办喜宴，林某自是要来祝贺公公新婚之喜的。”

声音清冷，神情冷淡，哪有半分祝贺之意，这幅模样仿佛对面站着的是十恶不赦的囚犯。

在京城时张贵同他打过一次交道，林阙是锦衣卫指挥佥事，年纪轻轻坐上这个位置的，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张贵自是比不上他，且不说他的官职，就是他狠辣的作风，张贵便不敢开罪他，虽心头不悦，面上依旧恭敬。

“有劳林大人惦念咱家，”他示意手下把画递上，“咱家怠慢了林大人，这是咱家寻到的沈公真迹，供林大人赏玩。”

画卷展开，层峦叠起的山峦在江水之间游走，仿佛是舟，又似乎平地而起，山峦上的树随风而动，而那江水之中的若隐若现的流水又在暗示，江水是江水，山峦是群峰。

这样的山水画，若是赏玩，定是别有一番雅趣。

“赏玩便不必了，林某是个粗人，不擅长这些文雅之事。”

见林阙不接，张贵心下犯难，不是说他对沈公格外上心吗？不喜欢沈公的画，还是说是看不上自己？

林阙出声打断他的臆想，“公公不日便要回京，林某身负皇命便不远送了，今日便当林某为公公践行。”

这话听着怎么想怎么不对，尤其是林阙漫不经心般端起茶杯向张贵示意，红灯笼映在他身上，仿佛他才是那新郎官。

张贵愣着接过林阙身旁千户递过来的茶杯，看了眼一红一黑的主仆二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笑容灿烂，张贵看得心下直哆嗦，讪讪一笑，把茶喝下。

“这是林某为公公备的厚礼，公公回京可定要为林某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

千户打开桌上的一个三寸来长的黑色盒子，里面装着一根粗壮的老山参，少说也有几百年，这样的宝贝人参当真配得上厚礼。

张贵受宠若惊，他不接自己的画，却毫不吝啬送给自己如此大礼，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多谢林大人！大人是替圣上办差，咱家定会多替大人说话。”

接过山参时，他已是笑得合不拢嘴，却不曾留意林阙脸上似笑非笑。

这时有守卫进来，在张贵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新娘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