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已在绛雪轩。

床幔低垂，药气弥漫。

谢栖迟见她醒了，舀起一勺药喂到她唇边，难得夹杂着愧疚道歉：“方才事态紧急，是本官的错。”

南萤雪别过头，眸中一片死寂。

谢栖迟瞳孔微缩，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

那个张扬明媚，敢爱敢恨的采莲女，身上好似有什么死去了。

没等他弄清楚那股异样的情绪，沈嫣然的贴身丫鬟匆匆跑来，带着哭腔禀告：

“大人，沈姑娘伤得很重，郎中说需要一位女子的心头血做药引。”

谢栖迟蹙眉搁下药碗：“府中那么多丫鬟，随便拉一个就是。”

贴身丫鬟却哭着不肯离去。

“郎中说，那些丫鬟命格低贱，唯有......唯有夫人能救姑娘一命！”

谢栖迟默了半瞬，余光瞥见南萤雪的瘦弱的背影，心头莫名烦躁。

“那就去城中张贴告示......”

贴身丫鬟“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哭求：“大人，沈姑娘等不了那么久了。”

“您不能见死不救啊，沈姑娘怀了您的孩子！”

南萤雪心跳一滞。

哪怕早有预料，可亲耳听见，胸口还是疼得发麻。

她转过头，恰好看见谢栖迟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声音难掩激动：“当真？”

随即，一把拽着南萤雪就走，力度之大，仿若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那就用萤雪的，区区一碗心头血，死不了人。”

寒意彻骨。

并非来自河边的凉风，而是从心底寸寸蔓延开来。

南萤雪记得，从前她只是划破手指，谢栖迟都心疼不已。

如今要用刀剜她心头血，却只是轻飘飘一句“死不了人”。

冰冷的刀尖抵上胸口肌肤，南萤雪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噗嗤——！”

刀尖没入胸口，剧痛刺入骨髓。

南萤雪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就见谢栖迟搂着沈嫣然，温柔低语：

“嫣然，别怕，你和孩儿定会相安无事。”

这一刻，本该麻木的心脏却再次钝痛。

可眼眶里的泪水好似干涸了一般，只剩通红的血丝。

他好似已经忘了，当年的他，是如何珍视她。

“大人！不好了！”

门外倏然传来家丁急促的通传声。

“沈姑娘的母兄跪在谢府大门外哭诉，说夫人意欲谋害沈姑娘，引来了好多百姓围观！”

“百姓们都说......说夫人德不配位，请大人休妻！”

谢栖迟的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冷厉如刀：“南萤雪，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说过正妻只会有你一人，你为何还要针对嫣然！”

南萤雪扯了扯嘴角，却牵动伤口，疼得泪水止不住地下落。

“同床共枕五年，在大人心中，我竟是个如此卑劣的女子。”

“我若要谋害她，又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谢栖迟身子一顿，床上的沈嫣然虚弱开口，泪水涟涟。

“奴婢昨夜亲眼看到，有人朝夫人院中鬼鬼祟祟递东西......大人若是不信，大可问下人......”

“若不是父兄为奴婢申冤，只怕此时奴婢早已命丧黄泉了。”

谢栖迟立马变了脸色，眸中寒意似要将南萤雪冻结。

南萤雪看着两人，心底的痛意忽然散去，余下一片死灰。

那东西是她从移花宫得来的假死药。

可她不想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