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之楚已经在家里待了五天没出门。

这几天，网上针对庄之楚的事态依然无法控制。

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层出不穷，一个比一个离谱，庄之楚这个名字已在一夕之间臭不可闻。

网友宛如进行了一场盛大而又病态的狂欢。

陈杰怕她看见那些恶评无法承受，已经没收了她的手机。

“阿楚，公司的意思是，这段时间你就先好好休息，等热度过了，我们再一件件澄清！”

说这话时，他眼底闪过一抹愧疚。

其实公司高层不知为何，已经直接放弃庄之楚。

但她现在的状态太差，他不能再让她受刺激。

庄之楚整个人消瘦又苍白，下颌尖的吓人。

她木然地点头：“我听公司的。”

又想起什么似的：“杰哥，将手机给我吧！今天的电台视频还没发。”

陈杰有些犹豫：“阿楚，那个电台，要不还是停了吧？”

庄之楚的微博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黑粉占领了。

庄之楚执拗地看着他。

陈杰拗不过，无奈地拿出手机。

庄之楚打开视频录制。

“大家过得怎么样？今天要念的是一位小姑娘的来信。”

“至庄姐姐：我叫王迎娣，今年17岁了，妈妈说读完高中就要我去打工，给弟弟攒以后结婚买房的钱，我不愿意，爸爸就每天打我......

姐姐，我好累，已经不想活下去了，为什么爸妈不爱我却要生下我？也许我活在这世上就是个错误吧......”

庄之楚念完信，怔了怔。

才开口：“迎娣，我觉得，人有时候不想活是正常的，但我有一点要说的是，你不能去死。”

“比如我，有很多时候，我都很高兴我没有死去。”

“你才17岁，除了你的父母，你的人生之后还会遇见更重要的人和事。”

“活下去，迎娣，当你学会爱自己，你一定会遇见将你视为珍宝的人。”

就在她发送退出的瞬间，手机最上方推送出一条消息。

——【周明修叶莎莎共度春宵，恋情终曝光！】

庄之楚怔愣一瞬，面无表情地按掉了屏幕。

她将手机递回给陈杰，露出一个真挚地笑：“杰哥，谢谢你了！”

陈杰手机响了又响。

他语带歉意：“阿楚，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庄之楚微笑着摇头：“没关系，我能照顾好自己，我每天都有在吃药。”

陈杰沉默片刻，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最终还是将手机还给她。

“那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陈杰离开后，庄之楚脸上的笑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委顿下来。

她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半晌后，对面响起周明修低沉沙哑的声音。

“又怎么了？”

庄之楚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明修，后天我就三十五岁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原本以为她是看见新闻后，打电话来质问自己的周明修怔住了。

脑子里闪过自己当年拍着胸脯的豪言壮语。

“庄之楚，三十五岁之前我一定功成名就，然后把你娶回家。”

那时的庄之楚笑得眉眼弯弯：“好，我只爱你到三十五岁，你不娶我，我就不要你了！”

空气里陷入沉默，只余周明修身边嘈杂的人声。

庄之楚轻笑一声：“放心，我不是来逼你娶我。”

“明天，我会在我们原来住的房子那里等你，陪我再过一次生日吧！”

旁边不停有人催促，周明修压下心中不安，语气淡淡：“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庄之楚从床头柜翻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钥匙。

环顾一眼这空无一人的房间，她独自出了门。

夜深，街上仍车水马龙，喧闹繁华。

庄之楚戴着墨镜口罩地穿梭于其间，没人认出这就是网络上腥风血雨的主角。

人潮汹涌。

她踽踽独行。

庄之楚走进一家蛋糕店，选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又兜兜转转，走到一栋破旧的居民小区。

这是她和周明修最早居住的地方。

赚了钱后，他们将这里买了下来。

她掏出那把钥匙，打开了其中一扇门。

一打开灯，里面布满了灰尘，家具都被白布罩着，昭示着久未有人到访的痕迹。

庄之楚将蛋糕放进冰箱，又独自将整个房子打扫干净。

就像是，他们从未离开。

她在这里从天黑等到天亮，又从天亮等到天黑。

已是晚上十一点半，离她的生日只剩半小时了。

周明修仍然未出现。

庄之楚将蛋糕打开，点燃蛋糕上的蜡烛。

想了想，她又拨通了周明修的电话。

电话那头响了许久，无人接听。

庄之楚苦涩一笑：“原本还想听你说最后一声生日快乐！”

她环住自己将头埋进膝间，声音带上哭腔：“明修，你又失约了。”

从搬出了这个房子后，周明修似乎总是失约。

一次，两次，三次......

直到她习以为常，再也数不清。

现在，她终于不得不承认，那个曾视她为珍宝的人，如今真的不爱她了。

过了不知多久，庄之楚抬起头。

她双手合十，许下心愿。

“希望下辈子的庄之楚，能够过得快乐！”

她睁开眼睛吹灭蜡烛。

下一瞬，她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是一口未动的蛋糕。

天台上。

她打开微博，点击视频录制。

庄之楚嘴角勾起，露出和往常一样元气满满的笑来，开口道。

“今天的电台，我要讲一个故事。”

“有一个小女孩，她从小生活在赌棍家庭里，过着到处躲债颠沛流离的生活，那时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

“长大后，她成了明星，可她的母亲却赌得变本加厉，甚至连姐姐都变了。”

“她是家里人的摇钱树，却得不到一点家人的温暖。”

“后来，她遇见了真正爱她的人，那个人许诺她，三十五岁一定给她一个家。”

说到这里，庄之楚沉默了许久，眼睛一点点红了。

再开口时，她声音沙哑了。

“我就是这个小女孩。”

“今天，我要跟我的粉丝朋友们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累了，也许......今天的视频就是我最后的电台了。”

“也要跟那个人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无法等你到三十五岁了......”

庄之楚轻声哼起一首歌，歌声被风吹得有些破碎。

“即使有天开个唱，谁又要唱，他不可到现场，仿似白活一场......”

“台前如何发亮，难及给最爱在耳边，低声温柔地唱......”

发出对这世界的最后一条留言，庄之楚退出微博。

攥住了心脏的绝望如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纠缠她。

她是在深海溺水的人，已无法自救。

天台的风很大，庄之楚张开双手。

与风相拥。

从高处坠落在地那一瞬间，时间定格在11点58。

庄之楚死在了34岁最后两分钟。

离35岁只差2分钟。

也是她和周明修约定的10年里，最后的两分钟。

......

西二环，车队堵成长龙。

一辆埃尔法保姆车上，周明修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揉了揉眉心。

一旁经纪人林真无奈道：“今天在外地录了这么久节目，你不在酒店好好休息，为什么一定要赶红眼航班回京？”

周明修只觉得莫名心悸，却又找不到原因。

沉默半晌，他闷闷道：“今天是她三十五岁生日，我答应了她要回来。”

林真一顿，哑然无声。

看着缓慢到几乎没有移动迹象的车队长龙。

周明修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终于还是妥协：“算了，先去酒店！”

明天再回去也一样。

沉闷夜风似乎让人喘不过气。

他滑下车窗，不远处的电子大屏突然切换新闻。

主持人眼眶通红，语气哽咽而急促。

“今日凌晨，歌坛天后庄之楚发出自杀遗言后于一个老旧小区天台跳楼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