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被郑老师气笑了。

他无辜地摆摆手。

“我可没骗你啊，我真没见过清大的录取通知书！”

我问他怎么会去那个偏僻的山旮旯教书。

郑老师悄咪咪地凑到我耳边。

“我大学考了三支一扶，去你那儿教书。”

“好家伙，教出个省状元，我家里顺理成章安排我到京市教育局了。”

我隐约意识到，我好像抱了一条特粗的大腿。

......

上了大学后，我住在宿舍里，偶尔会去郑老师家吃饭。

郑老师的家人待我极好，他们总是说：

“多亏了小玉，才让郑潮生这顽小子走出大山！”

“这山里进了就进了，哪那么好出的。”

这些话说多了，我每次看到郑老师，都会想他怎么敢的。

他不怕再也回不去了吗？

可看着他身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好像有了答案。

为了独立，我在一家高端辅导机构找到了高中物理竞赛辅导的兼职。

那天晚上，我抱着教案走向教室。

一个熟悉的声音，无数次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措不及防又出现在耳边。

“李乐宸，认真听知道吗，这课有多贵你不是不知道！”

我的母亲，孙千。

李乐安拿着画笔的身影从旁边美术教室跑出来。

“妈妈，这个毛笔笔尖分叉了，还老是掉毛。”

她直直撞在我身上。

脸上娇憨的笑容在看清我脸的刹那，冻结了。

“李......李贱女？姐？”

她的声音，划破了走廊的宁静。

下一秒，孙千皱着眉探出头：

“安安，你乱喊什么......”

她的话，在视线触及我时，硬生生断在半空。

她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幻。

不耐，到惊愕，最后沉淀为混合着震惊、厌恶和难以置信的阴沉。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我整洁的衬衫，我怀里的教案。

李乐宸也看到我，他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那种带着优越感的嘲弄。

“哟，这不是我那个灾星姐姐吗？”

他嗤笑一声，音量不小，引得附近几个家长和学生侧目。

“怎么，捡垃圾捡到这种高级地方来了？混进来想干嘛？”

孙千一把将李乐宸拽到身后，上下刮着我，语气冰冷带着审问。

“李贱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来的？你是不是跟踪我们？”

周围的目光聚焦过来，带着好奇与打量。

“李贱女？谁啊？”

“我们不是报的清大才女的课吗？叫傅玉来着。”

......

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所有人指指点光的村庄。

我压下胸腔里的酸涩。

只知道他们在城里，没想到是寸土寸金的京市，还上着三百一节的课。

孙千指着赶来的王经理。

“王经理，她是我女儿李贱女，在乡下长大，怎么可能考上清大？”

“你让她来教我儿子，你们这机构怎么回事！”

李乐宸在一旁添油加醋，声音大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

“妈，你看她那穷酸样，肯定是伪造了证件！”

家长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冒名顶替？不会吧？”

“我们花这么多钱，可不是让骗子来教孩子的！”

......

我很平静，不如说被扎得千疮百孔，已经麻木了。

“我可以出示我的所有证件。”

孙千打断。

“证件可以造假！”

“我的女儿我清楚，连英语都说不利索，怎么可能是考上清大？”

她的话是对的，乡镇师源不好，连个像样的英语老师都没有。

孙千得理不饶人。

“王经理，我要求立即停止她的课程！”

“否则我要向教育局投诉！”

几个被煽动的家长也跟着起哄。

“对！投诉！”

王经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看着我，艰难开口：

“傅老师，你看......”

就在这时，机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身着行政夹克的郑老师快步走进来。

更让人惊讶的是，机构老板小跑着跟在后面，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容：“郑处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