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虞清欢便被侯夫人刘氏叫到寿康堂训话。

刘氏端坐主位，冷脸瞧扶着肚子站在下面的虞清欢，语气不虞：“你昨儿推倒了婉儿？”

“婉儿为我们侯府牺牲太多，古人云长嫂如母，你既嫁了明城，理当敬她重她，而不是这般无礼！”

“况且，我听明城说，她昨日去寻你，还是听说你心绪不佳，专程去陪你，你更不该如此！”

“娘亲，当初出主意打断你手脚筋的就是这个老虔婆！要不是她，我和娘亲的日子虽艰苦却幸福安稳，不至于丢了性命。”

虞昭那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虞清欢闻言，大袖下的手蜷成一团。

这一家子，果真是从根上都烂透了。

“母亲，所谓长嫂如母，是母亲已然故去。”她抬起头，朝刘氏笑得无辜，“可是现在，母亲尚在世，如此用语，就不恰当了。”

见刘氏脸色倏然变得难看，她继续道：“我知道长嫂为这个家付出太多，我素日里也没少往嫂嫂院里送东西，也算弥补寡嫂了。”

“昨儿，我推倒嫂嫂，是因我做了噩梦，本能之下做出的反应，怎么这么点小事，就闹到母亲这里来了呢？”

说完，她笑着看向江婉，神色无辜极了。

“二嫂！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大嫂小肚鸡肠吗？”顾明春当即上前一步把江婉护在身后，“这件事本就是你做得不对，难道你不该道歉吗？”

“还有，大嫂心善，此事，是我告知母亲的，你若有什么不满，只管冲我来好了！”

虞清欢将视线移到她身上，脸上依旧挂着那一抹浅浅的，半点不达眼底的笑。

顾明春是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刘氏所出，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没少欺负她那几个庶出姐姐。

她从将顾明春从头看到脚。

顾明春头上的鎏金银镶玉步摇钗、蝶恋花银丝步摇钗、她嫁妆里的；

顾明春身上齐胸衫裙，用的是上好的锦缎，她嫁妆里的；

顾明春脖子上的金镶玉璎珞，她嫁妆里的；

就连她鞋上镶嵌那颗珍珠，都是她嫁妆里的。

“冲你？”虞清欢轻笑：“六妹妹，我作为嫂嫂，怎会和你一般见识？”

“我们小辈之间的玩闹而已，何必闹到母亲这里，而且，昨天的事我也不是有意的，相信嫂嫂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吧？”

她上前一步，忍住涌上心头的恶心牵着江婉的手，笑得人畜无害，“嫂嫂，你说是吗？”

在场几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刘氏今日的本意是要为难她，结果她这个闷葫芦，竟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话尽数挡了回去。

如此也就罢了，她竟还说自己用语不当！

搞得自己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只能含泪咽下这口气。

她死死盯着虞清欢，明明脸还是那张脸，素日里木讷的性子，竟忽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无数猜忌在脑海中盘旋，最后都被一一排除。

毕竟自打她有身孕起，她所接触到的人，都是他们早已安排好的。

所以，绝对没有露出半点马脚。

她身边那个丫鬟，更是早早盘算着想给明城做妾，而今明城许她贵妾之位，她早已对明城死心塌地。

总归用不了多久，她就要从这个家彻底消失了，自己又何必再刁难她呢？

思及此，刘氏心头好受了些。

她揉了揉眉心，摆摆手，“罢了，都回去吧，别在这碍我的眼了。”

“母亲！”顾明春不满地跺脚，“她昨日推倒大嫂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刘氏有些不耐的皱起眉头，“行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长嫂都没说什么，你还胡搅蛮缠做甚？”

“妹妹，我真的没事，相信昨儿弟妹也不是故意的。”江婉柔声开口：“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别扰了母亲。”

“大嫂，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她这么欺负！”顾明春不满道，说完还不忘恶狠狠地瞪虞清欢一眼。

“妹妹，世家贵女言行举止，当端方有礼，你这般随便瞪人，有失体统是一方面，若遇到......”

虞清欢说到这里，欲言又止，面色纠结，半晌还是低声开口：“人家会觉得你这个人，没有家教。”

这声音虽不大，却准确无误地传进了刘氏耳中。

她当即怒火中烧，抄起茶盏砸在虞清欢脚下，“滚去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

“母亲，不知儿媳错在何处？”虞清欢面露委屈，“儿媳说的，明明都是为了六妹妹好，她在家中如何，我是做嫂嫂的，总不能同她计较。”

“但若在外冲撞了贵人，只怕贵人道她一句没家教都是轻的。”

去跪祠堂吗？

正合她意。

她正愁自己的计划，没法开展呢。

“闭嘴！”刘氏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明春的教养好坏，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当着她的面，骂她的女儿没教养，这和骂他们夫妇早就死了有什么区别？！

“还愣着干什么！把世子夫人拉去祠堂，没有我命令，不许谁给她送吃食，更不许放她出来！”刘氏怒极，气得头脑发昏，胸膛剧烈起伏。

“母亲，你别因为弟妹不懂事这般生气啊，气坏了身体多不值当。”江婉忙上前轻抚她后背，对仆妇吩咐道：“还不快把世子夫人请过去。”

“对了，弟妹惹得母亲这般生气，不如就在祠堂抄《女则》《女诫》吧，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再出来。”

江婉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母亲，消消气，我替你罚她了。”

“母亲，儿媳可以抄《女则》《女诫》，但忠言逆耳，母亲一定要好好教育六妹妹啊！”虞清欢被人拉出去时，还不忘朝刘氏喊。

气头上的几人，压根没注意到，虞清欢被拖下去时，嘴角挂着一抹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