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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书愿的后背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剧烈的疼痛顺着脊椎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把尖刀同时扎进骨头里。
冷汗一瞬布满额角,她费力得抬头,看见桑晚狞笑着朝她走来,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得看着她:
“江书愿,你可真有本事啊,竟然还能勾得浔野不惜费大力气,出面为你澄清谣言,还去求老师让你返校。”
江书愿指尖猛得收紧,她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只有大口血沫从唇齿间溢出。
桑晚的高跟鞋重重碾过她的手背,她恶毒得咒骂道:
“你个从贫民窟出来的贱人攀附了秦浔野十年还不够,如今竟还想缠着他!我告诉你,你和浔野根本不是个世界的人,他生来便在金字塔的顶端,是天之骄子!你的存在只会拖累他,就像这次,为帮你不惜跪在祠堂挨家法!”
她回过头潇洒走去,只撂下句冰冷的警告:
“这次就当一次教训,下次再敢缠着他,就不是断条腿这么简单了。”
江书愿再醒来时,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
是她陌生的单人间,她艰难得直起身子,视线在转到门边时猛然一缩。
秦浔野靠在墙上,耐心得和医生询问她的状况。
他如今,是愿关心她了吗?
江书愿睁大通红的眼眶,看着秦浔野一步步朝她走来,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这是场梦境,稍不注意便会惊扰。
秦浔野垂首看着她,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感觉怎么样?”
江书愿猛得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回:
“挺好的。”
“挺好就行,我问过医生了,伤势不重,构不成故意伤害罪。”
“你....说什么?”
手指不自觉攥紧床单,江书愿强压住声线的颤抖。
秦浔野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眼神掠过她打着石膏的右腿时,没有丝毫波澜:
“晚晚撞你这事是她不对,但她从小被惯坏了,一时气我帮你也是情有可原,你伤得不重,且我第一时间将你送来医院,若你执意去告,也得不到多少赔偿,不如,我们私了。”
“私了....私了....”
江书愿低头喃喃着重复,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得大颗砸在床单上。
原来,秦浔野来看她,不是因为关心。
而是,怕她去闹影响桑晚,提前来此封她的口。
她想起高中时,她被同学误会偷了东西,秦浔野攥着她的手,跑遍整个年级为她澄清,说“谁都不能欺负我的愿愿”,想起大学时,她和别人起冲突,秦浔野毫不犹豫得挡在她身前,眼底戾气翻涌,说“我不是来跟你们讲道理的,我是来给我家小孩撑腰的。”
可现在,她被人故意开车撞断腿,他却站在伤害她的人那边,来劝她息事宁人。
久久没得到回答,秦浔野不耐烦得皱起眉。
他手朝天上一挥,纷纷扬扬的钞票从空中洒落,像是座坟墓,将江书愿掩埋。
“这些是赔偿金,可比你去法院告多多了,见好就收吧。”
“不过......”
秦浔野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居高临下得晲着她:
“你若硬要争一口气,姜家的律师团队也不是吃素的,这点想必你清楚得很。”
江书愿已不敢抬头去看他眼底的冰冷无情。
她低着头,浑身发颤。
她当然清楚,之前她父亲看她攀得秦家,来找她要赡养费,江书愿不肯,他便一纸诉状将她告上法庭。
在众人对她的口诛笔伐下,是秦家的律师团队,帮她赢得这场诉讼。
而如今,秦浔野将这招,用来对付她。
“对了。”
秦浔野脚步突然顿住,却没有转过头:
“之所以帮你,是我不想我的前任,如今成了个众人眼中的荡妇,好像也将我一起骂了,我不想被恶心到。”
“江书愿,别再自作多情了,我眼里容不得半分背叛,在你和我坦白真相的那刻,我们就再无可能。”
门“砰”得声在江书愿眼前重重合上。
过了好久,江书愿缓缓抬起头,下床一点点将散落的钱捡起,而后打车前往殡仪馆。
在秦浔野的“施舍”下,她终于可以给自己买口好棺材。
她挑了个喜欢的款式,回校路上经过寺庙时,她鬼使神差得停下脚步。
香烟袅袅升起,江书愿跪在蒲团上,看着面前慈眉善目的和和尚,虔诚得拜了又拜:
“神佛在上,鬼神难欺。”
少女的低语回荡在空荡荡的佛殿里,檀香缭绕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像是要用尽她残存的所有力气:
“我愿用毕生所做善举,所修功德,换秦浔野一生顺遂,无忧。”
她抬起头,眼神亮得吓人,带着些孤注一掷的执拗:
“若佛祖慈悲,我还想...在下一世与秦浔野相逢,再续今世之缘。”
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江书愿费力往外走,姻缘树下,她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秦浔野将红绳挂在最高处,一圈圈缠得细致。
桑晚踮脚仰头看着,眼里满是希憧憬,突然,秦浔野坏笑着低下头,不由分说得吻上她的唇。
一样的位置,一样的动作,不一样的人.....
江书愿踉跄得退后几步,背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像被人打搅了好事,秦浔野不耐得抬起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她。
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他将桑晚摁在怀里不让她回头,一手熟练得摘下那根他们的红绳,抬脚狠狠碾入泥地,而后头也不回得离开。
江书愿只觉得一颗心都在滴血。
她踉跄得扑过去,跪在地上一遍遍用袖子擦拭干净,而后小心得将它收进口袋。
江书愿顺着小道往外走,脊背却突然升上股寒意。
她往后一看,几人拿着棍棒,狞笑着朝她走来。
江书愿不要命得往前跑,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她窝进了两堵墙间的缝隙。
她用力摁住发抖的手腕,拨打了秦浔野的电话。
这里地处偏僻,警察过来还要好久。
而秦浔野刚刚下山,只有他能最快赶到。
况且,他总不会对她见死不救吧。
寺庙后山的风带着寒意,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像催命的鼓点,让她心脏狂跳不止。
如她所料,电话很快接通,江书愿瞬间崩直身子,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着开口:
“秦浔野,我在寺庙的后山,有人一直跟着我,救.......”
电话被猛得挂断。
江书愿整个人愣在原地。
举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神经。
他竟恨她恨到,连她的死活都不管了吗?
她强压下狂跳的心脏,咬牙拨打警察的电话,头皮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啊!”
她尖叫着,挣扎着,却没有丝毫用处。
男人将她重重砸在地上,匕首裹挟着寒光,毫无章法得朝她刺来:
“贫民窟出来的贱种也敢挡桑小姐的路,老子今天就送你下地狱!”
江书愿疼得浑身痉挛,却连一句救命都唤不出,只剩大片血沫从唇齿间溢出,滴落在身下的泥土里,晕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微弱的灯光。
江书愿看着屏幕上“男朋友”三个字,突然就笑出了声。
她再无求生的欲望,痛苦得闭上眼睛,脑海里走马灯般得放映着她和秦浔野的一幕又一幕。
他皱眉敲着她的脑袋,不解得问她“还听不懂吗?”;停电时他偷亲她时耳尖泛起的红晕;每天桌上他为她准备的爱心早餐;夕阳下交叠的影子,文艺汇演上他为她而唱的歌,从单车后座到副驾驶,车上永远有着她爱吃的草莓糖......
画面虚幻交错着,最后定格在那个雨夜,少年缓缓从地上站起,猩红着眼说:
“江书愿,我恨你。”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江书愿的手无力垂在地上。
她不恨,也不怨。
她只是有点可惜,没能用上刚挑选的骨灰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