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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妈妈是家中长女,从小吃尽委屈。所以她发誓,绝不让自己的孩子受这种苦。
我出生时,享尽了她的宠爱,是人人羡慕的孩子。
可体弱多病的弟弟出生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我看到给弟弟“冲喜”的护身符沾了泥,便好心洗净。
妈妈却疯了般红着眼将我推倒:“这是开过光的!你洗了它,是要断你弟弟的活路啊!”
她拿起碎瓷片划伤我的手臂,将我关在门外雪地里:“用你的血,给你弟求平安!求不到就别起来!”
爸爸看着我的伤口,只皱眉关上房门:“小点声哭,别吵到钰安休息。”
我跪在雪中,血珠滴落,意识模糊。那时我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弟弟好了,妈妈就会变回从前那个爱我的妈妈。
后来,我亲耳听见她对邻居哭诉:
“我把最好的都给了她,结果她觉得弟弟分走了爱,就耍恶毒心机!”
“罚她跪着反省,她倒跑没影了,分明是心里有鬼!”
听着她颠倒黑白的哭诉,我的心彻底碎了。
1、
“砰”的一声,门在我面前关上。
我跪在雪地里,血滴在雪上。
好冷,好疼。
我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温暖的房间里,传来妈妈说话的声音。
“她就是嫉妒!嫉妒我们对钰安好!”
“她那个恶毒的丫头,从钰安出生开始,就盼着他死!”
不是的,我没有。
我喜欢弟弟,我只是希望他能健康,能像我一样被妈妈抱在怀里。
我想说,可我发不出声音。
我只能乖乖跪着。
我想,只要用我的血求来新的平安,弟弟就会好吧?
只要弟弟好了,妈妈的气就会消,她就会打开门,像以前一样,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叫我“卿卿宝贝”了吧?
我这么想着,身体却越来越重,最后倒在了雪地里。
再次睁开眼时,我飘了起来,感觉不到重量。
我低头,看见小小的我倒在院子的雪地里,身体已经被白雪覆盖大半,一只手臂露在外面,血已凝固。
我......死了吗?
我飘回了屋子里。
弟弟舒钰安的哭声停了,妈妈正抱着他,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
“宝宝不哭了,你看,那个扫把星一出去,”
“你的烧就退了点,是不是?”
爸爸也凑过来,摸着钰安的额头,他松了口气,笑了。
“还真是,体温降下来了。”
“蔓蔓,看来大师说的没错,”
“卿卿那孩子,可能真的跟钰安八字不合,有点冲撞。”
妈妈冷哼一声:
“何止是冲撞,我看她就是存心的。”
“那护身符可是我跪了一天一夜才求来的,她说洗就洗了,安的什么心!”
我飘在他们面前想大喊:
“我没有!我只是想让它变干净!”
可声音穿过他们,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
晚饭时间,桌上摆满了菜肴,有爸爸做的红烧排骨,妈妈炖的鸡汤。
全都是我以前最爱吃的。
可现在,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给还不能吃辅食的钰安闻着香味。
“等我们钰安长大了,爸爸妈妈天天给你做这些好吃的。”
爸爸一脸宠溺。
“那是当然,我们钰安的福气在后头呢。”
妈妈笑着,给爸爸夹了一块排骨。
“你多吃点,今天吓坏了吧。”
他们有说有笑。
没有人提起我,没有人问一句,跪在外面的舒卿,吃饭了吗?
夜深了,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爸爸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一眼,雪地里一片白。
他犹豫了一下,对正在给钰安哼摇篮曲的妈妈说:
“雪太大了,要不......让她进来吧?别真的冻坏了。”
妈妈抱着钰安,头也不抬。
“冻坏了也是她活该!谁让她心那么毒!”
“跟她弟弟的命比起来,让她在外面跪一夜算什么?”
她顿了顿说:
“我小时候就是家里老大,什么都得让着弟弟妹妹,受了多少委屈。”
“我发过誓,绝不让我的孩子也受这种罪。”
“我给了她全部的爱,不是让她恃宠而骄,反过来害她弟弟的!”
我愣住了。
原来,妈妈不是不爱我了,她是觉得我抢走了本该属于弟弟的爱。
可那些爱,不也曾是属于我的吗?
爸爸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行吧,你看着办。我去睡了,明天还要上班。”
他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没有再为我说一句话。
他走进卧室,妈妈抱着钰安也回了房。
客厅的灯一盏盏熄灭。
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窗外那个被雪覆盖的身体。
原来,被放弃是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比雪还冷。
2、
第二天,雪停了。
舒钰安的烧彻底退了,精神好了,在摇篮里挥着小手。
妈妈和爸爸很高兴,围着他转了一上午。
中午,家里的门铃响了。
是住在对门的林姨。
林姨的儿子在市里最好的儿童医院当主任,妈妈最近一直想巴结她,给钰安弄一个专家号。
“哎呀,林姐,快请进!”
妈妈热情地把林姨迎进来,又是切水果又是倒热茶。
林姨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笑着问:
“卿卿呢?上学去了?”
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
“林姐,不提那孩子了,一提我就来气。”
她拉着林姨坐下,开始控诉我的“罪行”。
“您是不知道,这孩子心眼有多坏。”
“我好不容易给钰安求了个护身符,她竟然......竟然偷偷拿去洗了,说上面有血,脏。”
妈妈说着,眼圈就红了,拿出纸巾擦了擦眼角。
“您说,那可是开过光的,她这不是诚心要害她弟弟吗?”
“我真是想不通,我们夫妻俩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要什么给什么,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我气得发抖,她竟这样颠倒黑白!
林姨很震惊:
“不会吧?卿卿那孩子我看着挺乖巧懂事的啊。”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妈妈握住林姨的手,一脸痛心。
“我这个当妈的,也是被她那张乖巧的脸给骗了。”
“我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因为弟弟妹妹受尽了冷眼,所以我才不想让我的孩子也遭受这些。”
“我把最好的都给了她,结果呢?她反而觉得弟弟分走了她的爱,开始耍这些恶毒的心机。”
“我罚她在外面跪着反省,她倒好,现在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连家都不回了。”
“这不明摆着是心里有鬼,不敢面对我们吗?”
林姨听完,信了,拍着妈妈的手安慰道:
“你也别太生气了,小孩子不懂事,慢慢教就好了。”
“对了,我儿子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你随时可以带钰安过去。”
妈妈立刻笑了:
“真的吗?太谢谢您了林姐!您可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送走林姨,妈妈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眼神里满是厌恶。
她走进我的房间,那个她布置的公主房。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床头的柜子上,那里摆着一个芭比娃娃。
那是去年我生日,爸爸花了他半个月的工资才买回来的。
我宝贝得不得了,每天都要擦拭一遍。
妈妈走过去,拿起了那个芭比。
“喜欢这个是吧?为了这个破娃娃,连弟弟的命都不顾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举起娃娃,用尽全力朝地上砸去!
“砰!”
娃娃的头断了,裙子被撕裂,脸蛋上出现裂痕。
妈妈还不解气,又抬脚狠狠地踩了上去,直到娃娃变成一堆碎片。
“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把你喜欢的东西全都毁了!看你还回不回来!”
她喘着粗气,看着满地的狼藉,脸上只有报复的快感。
我的心也碎了。
晚上,爸爸下班回来,看到我房间里的狼藉,愣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妈妈正在给钰安喂奶,头也不抬地说:
“我砸的。那个死丫头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躲起来了。”
“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再敢耍心眼,她什么都得不到!”
爸爸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看了一眼窗外,轻声说:
“天黑了,她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她鬼精着呢!饿了自己就知道找吃的了。”
妈妈不耐烦地打断他。
“行了,别管她了,快来看看你儿子,今天会笑了呢。”
爸爸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俯下身逗着摇篮里的钰安,很快就把我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他们不知道,我不是躲起来了。
我是死掉了。
3、
三天了。
我死去的第三天,我的尸体还埋在院子里的雪堆下。
这三天里,家里都是欢声笑语。
弟弟钰安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他们带钰安去了林姨儿子所在的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医生说孩子很健康,只是之前有些体弱,好好养着就行。
他们欣喜若狂,回家的时候,甚至买了一个蛋糕庆祝。
“我们钰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爸爸抱着儿子,笑得合不拢嘴。
“都是托了林姐的福。”
妈妈也满脸喜气。
“等钰安满月,我们一定得好好谢谢人家。”
他们坐在餐桌前,吃着蛋糕,规划着弟弟的未来,却没有人发现,这个家里,已经永远地少了一个人。
我的幼儿园老师又打来了电话,这次是爸爸接的。
“舒先生,卿卿已经缺课一周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学校那边也联系不上你们。”
爸爸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妈妈。
“哦,她......她最近身体不舒服,我们带她去外婆家休养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开始对我“失踪”这件事撒谎。
挂了电话,爸爸的表情凝重。
“蔓蔓,已经三天了。卿卿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妈妈正在给钰安换尿布,闻言动作一顿,脸色也发白。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嘴硬道:
“能出什么事?我昨天还给我妈打过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了,她根本没去。”
“我看她就是躲在哪个同学家里了,故意让我们着急。”
“这孩子,心眼越来越多了。”
爸爸还是不放心:
“要不,我们报警吧?”
“报警?”
妈妈的声音瞬间拔高。
“你疯了?报警怎么说?说我们把她关在门外,然后她自己跑了?”
“那警察不得到处找她?到时候街坊邻居都知道了,我们的脸往哪儿搁?”
“人家会怎么看我们?说我们虐待女儿?”
她越说越激动:
“再说了,万一她就是故意躲起来吓唬我们,我们一报警,她不就得逞了?”
“不行,绝对不能报警!就让她在外面待着,我看她能撑多久!”
爸爸被她说服了,或者说,他更在乎的是所谓的“脸面”。
他点了点头,不再提报警的事。
我绝望地看着他们。
原来在他们心里,我的安危,甚至比不上他们的面子重要。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
妈妈不耐烦地去开门,门口站着两个警察。
“请问,是舒卿的父母吗?”
一个警察问道。
妈妈和爸爸的脸色全白了。
“警察同志,是......是我们。出什么事了?”
爸爸结结巴巴地问。
“我们接到民众报警,说三天前,在您家院子里,”
“疑似有孩童被长时间留在室外。当晚有暴雪,我们过来核实一下情况。”
妈妈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误会......都是误会。我女儿......她就是淘气,”
“跟我们闹脾气,早就回来了,现在在房间里睡觉呢。”
她的谎言张口就来,可她的声音在颤抖。
警察的目光锐利:
“是吗?那麻烦你让她出来一下,我们需要当面确认她的安全。”
“她......她睡着了,不方便......”
妈妈还在徒劳地辩解,爸爸的防线却崩溃了。
他想起了三天前那个雪夜,想起了我跪在雪地里那个身影,想起了那扇被他默认锁上的门。
一个念头钻进他的脑子。
他推开妈妈,冲向后院的门。
“院子......雪......卿卿......”
他的嘴里胡乱地念着,颤抖的手几次都对不准锁孔。
警察也意识到了不对,立刻跟了上去。
“咔哒”一声,门开了。
后院里,积雪平整,只有院子中央那棵老槐树下,有一个凸起。
上面,还能看到一抹毛衣的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