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手脚并用，逃回他那个用树枝和烂叶堆成的窝棚。

他一头扎进去，用一块开裂的木板死死抵住入口。

整个人缩在最阴暗的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

时间一点点流逝。

预想中的追杀没有出现。

窝棚外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脑中却反复播放着刚才的画面。

上百只猴子。

统一的石制工具。

那个站在高处，冷静指挥的人类。

那条正在被挖开的巨大沟渠。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领主。

那是个正在建造城池的魔王。

强烈的恐惧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几乎冲垮他的理智。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不能就这么坐着等死。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领主印记。

区域频道。

此刻的区域频道，像一个混乱的垃圾场，充满了各种求救和交易信息。

“（411，190）求救！我被三只狼包围了！谁能来救我！我用初始兵种换！”

“卖水！三块野果换一捧干净水！坐标自寻！”

“有人看到我的地精吗？它跑了。”

李明用尽全身力气，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

“（799，898）！我这附近！有一个怪物！”

消息像一颗石子丢进瀑布，瞬间被冲刷不见。

李明喘着粗气，继续敲打。

“他不是人！他养了一支军队！一支猴子组成的军队！起码一百多只！”

“它们在挖河！一条巨大的河！它们有统一的武器！！”

他语无伦次，把自己的恐惧全部倾泻出去。

这一次，他的话终于引起了零星的注意。

“猴子军队？兄弟你饿出幻觉了？”

“一百多只？你知道一百多只什么概念吗？我连养活我这只哥布林都费劲。”

“坐标（799，898）？离我不远啊，那家伙是不是疯了？”

“我猜他把一群狒狒当成自己的兵种了，哈哈。”

嘲笑和质疑刷满了屏幕。

没有人相信。

在这个人人自危，连生存都成问题的世界，有人能拥有一百多个兵种？

还组织它们进行那种规模的浩大工程？

这比神话故事还要离谱。

李明急了。

他的手指在虚拟的屏幕上戳得飞快。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它们挖的沟比三个人叠起来都深！那个领主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是个魔鬼！”

“你们快跑！离那个坐标远一点！他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他的辩解，只换来更多的嘲讽和不耐烦。

“行了行了，知道你害怕，但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

“图片呢？没图你说个锤子。”

“我看这人是彻底疯了，大家别理他，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对付那些夜里嚎叫的怪物吧。”

“就是，一个疯子浪费大家时间，谁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李明看着屏幕上的回复，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将他淹没。

没人信他。

他就像一个试图告诉所有人风暴即将来临，却被当成疯子的预言家。

他放弃了争辩，瘫坐在地。

那个画面，会成为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王烨，对区域频道里的波澜一无所知。

他正站在已经初具规模的壕沟边。

一个严峻的工程问题摆在了他面前。

坡度。

他要的不是一条死水沟，而是一条能流动起来的护城河。

这就要求引水口的高度，必须高于下游的出水口。

整条壕沟必须维持一个平缓而持续的坡度，让水流自然循环。

在这片原始的土地上，没有水平仪，没有测量工具。

单靠目测，误差会大到离谱。

挖掘工作因为这个问题，暂时停滞下来。

猴子们坐在地上，有的挠着耳朵，有的用石铲敲着地面，等着新的命令。

王烨围着壕沟走了一圈又一圈，用脚感受着地面的起伏。

他拿起一根长长的、笔直的树枝。

用石刀在中间费力地挖出一条浅槽。

然后，他走到小溪边，小心地舀了一些水，倒进浅槽里。

一个最原始的水平仪。

他将这个简陋的工具架在两块等高的石头上。

槽内的水面倾斜，水珠滚向一头。

他调整一块石头的高度，再次观察。

太慢了。

而且误差依旧很大。

王，烨烦躁地扔掉了树枝。

他站到壕沟的起点，也就是他准备从溪流引水的位置。

他看向“设计”。

那只猴子正蹲在一块石头上，模仿着王烨刚才的动作，也拿着一根树枝在研究。

王烨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又指了指远处壕沟的另一端。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慢，很平缓的，向下倾斜的手势。

“设计”挠了挠头，眨巴着眼睛，没明白。

王烨没有不耐烦。

他让“设计”找来十只猴子。

十只猴子在他面前排成一列，从他脚下一直延伸到十米开外。

他让第一只猴子蹲下。

然后他走到第二只猴子面前，用手在它膝盖的位置比划了一下，示意它蹲得比第一只猴子更低一点。

一点点就够。

第三只，比第二只再低一点。

第四只，再低。

一直到第十只猴子。

一个由猴子身体组成的，倾斜的“坡道”出现了。

“设计”的眼睛亮了。

它兴奋地跳起来，拍着胸脯，冲着王烨吱吱叫。

王烨走回起点，满意地拍了拍“设计”的脑袋。

他要用这种最笨，也最直观的方法，给整条三百多米长的护城河，定下一个精准的坡度。

就在他准备将这个方法推广到整个工程队时。

远处森林的边缘，负责警戒的一只猴子，突然发出了一阵尖锐急促的叫声。

那不是发现野兽的威胁信号。

而是一种困惑又警惕的示警。

王烨停止了指挥。

他抬手示意“设计”暂停。

王烨拿起一根刚安好矛头的铁矛。

他走向发出警报的那只猴子。

猴子指着河对岸的一片密林。

王烨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

还是在昨天那片密林的边缘处。

一对红光悬浮其中。

营地的所有猴子都安静下来，一种压抑的气氛在蔓延。

接着，那两点红光动了。

它们平稳地向营地靠近。

咔嚓——

一声巨木折断的脆响从林中传来。

不是野兽穿行灌木的声音。

是某种庞然大物在行走。

他身后的十只猴子，全部丢下工具，拿起了新做好的铁矛。

它们在他身后站成一排，矛尖朝外。

两点红光越来越近。

不是篝火，不是反光。

那是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