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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飞溅,融入夜色。
王烨放下手中那根烧黑的木炭。
面前的巨大树皮上,一幅远比之前复杂的建筑图纸已经成型。
榫卯交错,梁柱分明。
承重,配平,结构力学,全是他前世赖以成名的本事。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在火光下勉强维持形状的茅草屋。
结构丑陋,材料低劣,空间狭窄。
一种源自职业本能的烦躁感,让他无法安坐。
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建筑。
最多算一个窝棚。
木石结构只是权宜之计。
想要在这片大陆真正立足,他需要更坚固、更耐久的建材。
砖。
水泥。
他脑中浮现出这两个词。
这才是工业的基石,是文明的台阶。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王烨就叫醒了还在火堆旁打盹的四只猴子。
他没有再画图纸,而是直接做出了一个“前进”和“寻找”的手势。
目标不是食物,也不是水源。
他昨天在溪边取水时,注意到下游的土质颜色有些不同。
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四只猴子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监理”一马当先,在前方探路,时不时停下,用鼻子嗅闻空气中的泥土气息。
“施工”紧随其后,手持石斧,随时准备清理挡路的灌木藤蔓。
王烨跟在中间。
“设计”和“预算”则负责殿后,仔细分辨路边的石块,捡拾一些质地特殊的样本。
他们沿着溪流向下游走了大约一公里。
“监理”突然停下脚步,发出一阵急促的“吱吱”声。
它指着一处被水流冲刷过的河岸断面。
那里的泥土呈现出一种黏稠的青灰色,与周围的黄土截然不同。
王烨快步上前,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手心用力揉捏。
土质细腻,粘性很强,沾在手上不易脱落。
是黏土。
烧制砖块最基础的原料找到了。
他没有停下,继续带着猴子们向更远处的山坡探索。
根据山体的走势和植被分布,他判断附近应该有石灰岩层。
那是烧制水泥的关键。
果然,在翻过一道布满碎石的山梁后,一片灰白色的岩石带出现在他们面前。
岩石表面有明显的层状纹理。
王烨捡起一块碎石,用随身携带的石锤用力敲击。
石头应声裂开,断口粗糙,是典型的石灰岩特征。
黏土,石灰岩。
基础材料找齐了。
返回领地,王烨立刻开始分配新的任务。
他没有言语,但他的指令清晰明确。
他先是指着“施工”,然后做了一个用力砍伐大树的动作。
他需要大量木柴作为燃料。
接着,他指向“设计”,让它去河边挖掘黏土,并按照他用石子摆出的几个堆叠,来控制黏土,沙子和水的混合比例。
这是一个对精度有初步要求的精细活。
“预算”的任务最枯燥,它需要用石锤把大块的石灰岩,一块块敲成拳头大小的碎块,再搬运回来。
“监理”则负责在周围警戒,同时收集更多的藤蔓和干草。
一个初具雏形的生产流水线,围绕着小小的茅草屋,开始运转。
王烨自己也没闲着。
他选择了领地边缘一块背风的平地。
他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窑炉的精确尺寸和结构。
圆形窑基,独立的火膛,分离的窑室,顶端留出弧形的排烟口。
他画得很认真,每一个线条都在他的脑海中经过反复计算。
四只猴子展现出惊人的执行力。
“施工”力气最大,石斧在它手里虎虎生风,一棵棵碗口粗的小树接连倒下。
“设计”心灵手巧,和出的泥浆均匀粘稠,它甚至懂得用两片大树叶做成简易的筛子,过滤掉沙土里过大的杂质。
“预算”一丝不苟,敲出的石块大小几乎完全一致,整整齐齐码成一小堆。
“监理”在周围的树梢间来回跳跃,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耳朵。
王烨开始动手建造窑炉。
他先是挖出地基,指挥“施工”用粗大的原木反复夯实。
然后用“设计”和好的泥,混合碎石,开始砌筑窑炉的墙体。
这是一个考验耐心的过程。
他需要确保每一块石头都严丝合缝,每一个弧度都精准无误。
猴子们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及时递上泥浆或石块。
它们的配合,已经有了某种超越物种的默契。
世界频道依旧喧嚣。
“救命!我的木屋被一头野猪撞塌了!我被压在下面,谁来救救我!”
“交易!十单位木头换一块肉干!我快饿死了!”
“哈哈哈,我用陷阱抓到一只兔子!今晚加餐!”
“有没有人知道晚上怎么取火?我的钻木取火快把手磨烂了,还是没反应!”
王烨扫了一眼,就关闭了面板。
这些人的挣扎,对他而言,遥远得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而他只专注眼前的窑炉。
最难的部分是窑顶的封拱。
他先用湿润的木头和藤蔓编织出一个穹顶骨架,再将混合了干草的泥巴一层层糊上去。
一个简陋但符合热工原理的土窑,在他和四只猴子的协作下,缓缓成型。
傍晚时分,第一座窑炉终于建造完成。
它安静地矗立在空地上,像一个巨大的土黄色坟包,充满了原始的工业美感。
王烨又指挥猴子们,用剩下的黏土捏制出一批砖坯。
砖坯歪歪扭扭,大小不一,但总算是有了雏形。
他将砖坯小心翼翼码进窑室。
又把“预算”搬回来的石灰石,堆放在火焰最能触及的地方。
一切准备就绪。
夜幕降临。
王烨站在窑炉前。
他划燃了最后一根从前世带来的火柴,点燃了火膛里的干草。
火苗升起,很快引燃了堆积在内壁的木柴。
熊熊火焰开始燃烧。
“施工”守在旁边,不断向火膛里添加木柴。
温度在持续升高。
窑炉的土黄色外壁,在高温炙烤下,颜色逐渐变深,从缝隙里冒出白色的水汽。
王烨没有休息。
他和其他三只猴子,蹲在窑口不远处,安静地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从窑顶排烟口冒出的烟,从最开始的浓重黑色,慢慢变得灰白,最后化为一股几乎看不见的透明热浪。
窑炉内部,被烧得通红。
那些青灰色的砖坯,正在发生质变。
石灰石在高温下发出细微的毕剥声,分解,重组。
王烨站起身,走到窑炉的观察口。
一股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他眯起眼睛,看向里面那片刺目的橙红。
他的工业革命,从这一炉火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