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散学，顾玦在抄手游廊下拦住了我。

他换了身干净的鸦青色长袍，脸上被殴打的伤痕已经淡去，更显得他眉眼俊朗，身姿挺拔。

若不是经历过那九世撕心裂肺的绝望，我或许又会为他这副模样心动。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却不等他开口，直接转身拉住身旁的女伴。

「云袖，我们去逛逛胭脂铺吧？听说西街新开了一家，里面的胭脂特别好。」

云袖是萧晏的妹妹，亦是我的手帕交。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脸色瞬间沉下去的顾玦，小声说：「生生，顾小将军他......」

「哎呀走吧，」我娇嗔着打断她，「再不去，好颜色都要被抢光了。」

我拉着云袖笑着跑开。

顾玦的目光如同利箭扎在我后背。

我知道，他肯定像前几世一样，以为我在使小性子，等着他去哄。

可他不知道，我已不想再要他那带着施舍意味的温柔了。

我和云袖在街上逛得正开心，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一辆华丽的马车失控，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百姓尖叫着四散奔逃。

马车车壁上金色的凤凰徽记昭示着主人的身份——当朝最受宠的昭华公主。

几乎是本能的，一道身影从人群中飞掠而出。

又是顾玦。

他以凡人之躯生生挡在了惊马之前，阻下了那千钧之力。

马车停下，他被马蹄踹中胸口，猛地呕出一口血，脸色煞白。

周围的百姓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交口称赞少年将军的英勇。

昭华公主白着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地奔下车。

「顾将军！你怎么样？」

顾言只是摇摇头。

我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这英雄救美的一幕。

看，顾言，不管经历几世，你还是你。

昭华还是昭华。

只是，我不再是我了。

当晚，我正准备歇下，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一道黑影拖着伤体，悄无声息地落在我的院墙上。

是顾玦。

他像前几世每一次我们闹别扭后一样，笨拙地从怀里掏出一支朱钗，小心翼翼地放在我的窗台上。

那是一支寻常的梅花钗，却是我最喜欢的样式。

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生生，别气了......是我不好。」

我心中冷笑，猛地推开窗。

「啪！」

那支朱钗被我毫不留情地扫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顾玦僵在原地，眼中是全然的震惊与受伤。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不解的脸，觉得好笑。

「顾将军，请你搞清楚，你的深情和愧疚应该给长乐宫里的昭华公主，而不是我。」

「以后，别再来脏了我的地方。」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是全然的破碎。

「为什么......」

他喃喃自语。

「你从前不是最爱我送你礼物了吗......」

他不懂为什么我不再似从前温柔小意。

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一次，我真的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