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大学老师。

今天上完本学期最后一节课，我像往常一样去食堂吃饭。

可不知为何，这次，好多人一直盯着我上下打量。

四周不断传来窃窃私语，其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讥笑声。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男声：

“程老师，一千块有点贵啊，多包你几夜的话能不能打个折？”

我愣住，不敢置信地转过头。

造老师黄谣？

你考虑过自己的期末成绩了吗？

1

食堂氛围瞬间被炸起，传来毫不掩饰的大声爆笑和起哄声，一句接一句不堪入耳的声音砸了过来。

“这前凸后翘的，脸蛋也还行，不得不说，睡她的那些男的还挺有福气。”

“程老师可是高端货！你发过几篇论文？就敢点她的台？”

“要什么论文啊，她不是媚男嘛？只要有那根东西，不就上赶着贴上来了？”

平时连脏话听到都会脸红的我，被猛然这么一顿喷，脑子瞬间空白了。

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紧握住餐盘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指节泛白，头脑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住。

什么情况？

我脑子止不住的发懵。

我一向沉默寡言，连跟异性说话的机会都很少，怎么就扯上“陪睡”和“媚男”了？

屈辱和愤怒交织着涌上心头，我羞愤难当，正犹豫着是强装镇定吃完饭，还是赶紧逃离这里的时候，我被叫回了院里。

一见我进办公室，教研室主任张琳琳便尖声抱怨：

“看你平时闷声不响的，以为你老实，没想到你一出手就给院里整捅那么大篓子。这以后出去开研讨会，别人问起我来，我都没脸说话！”

院长坐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但还是抬手止住了情绪愈加激动的张琳琳。

“小程啊，这件事对院里声誉影响非常不好。正好你这学期的课也结束了，要不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等这阵风波过了，我们再来想办法解决？”

很显然，这是要停我职的意思了。

我终于忍不住发问：“究竟怎么了？”

“还在这装傻呢！”张琳琳翘着二郎腿，忍不住朝我翻白眼，“网上都传开了，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我立马打开手机，还没去搜，便看到推送来的热搜#江城大学程薇#。

这条黑红色的热搜已经冲到榜顶了，下面还伴随几条热度也不低的话题：#程薇媚男#、#学术妲己程薇#

爆料言之凿凿，说我我仗着自己有点姿色到处睡人，很多有头有脸的人都与我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其中还包括我研究生导师赵为民。

赵老是我们这一行公认的学术泰斗，在我读博期间，帮了我不少。

曾经在我因为经济问题萌生退学念头时，他还和老伴一起资助了我几万块钱。

那么好的老师，都快退休的年纪了，却因为我，被卷入这样下作恶毒的桃色新闻里，成了全国的笑柄。

一想到这，我的心便像针扎一样的疼。

爆料的博文旁还附有一个PPT。

我深呼一口气，点开文件，足足六十四页的内容扑面而来，罗列着无数莫须有的罪名，让我心头一滞。

2

“与校内多位男老师关系暧昧，所以才拿到科研项目和奖项；之前发的论文都靠大佬上位；当‘小三’插足某位位高权重的领导，原配曾经来学校闹事；给一千块钱就陪睡一晚......”

一旁还配有精心P图过的“聊天记录”和模糊的借位照片，极具迷惑性。

而我曾经发在社交媒体里的照片也被P成了不堪入目的床照。

我一路浑浑噩噩的回了家。

可刚走进楼道，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扑面而来。

定睛一看，发现门边的墙上被红漆喷了个巨大狰狞的“贱”字。

门也被砍的面目全非，遍布深浅不一的刀痕。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我再也忍受不住，颤抖着掏出手机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却给了我一个无奈的答复，由于发布账号是难以追溯的匿名小号，无法锁定侵权主体，目前达不到刑事立案标准。

至于喷油漆的人，他们很快通过监控调查，发现了是我的邻居。

她约莫三十五岁的年纪，我对她有点印象。

她经常在隔壁和老公吵架，大声打骂小孩。

被警察带到我面前时还在骂骂咧咧：“呸！狐狸精！整天打扮的骚里骚气的，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吗？怪不得我老公天天偷看你，你就是故意的，心里肯定很得意吧！”

但由于她是初犯，且损失没有超过五千块，只是对她处罚了几百块钱便不了了之了。

家里显然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

我连夜打包了行李，搬到了附近的酒店。

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把我砸的措手不及，但我深知我现在没有时间哭，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着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很快，我便发现了端倪。

那份爆料的照片里，有张正是我昨天上课的画面。拍摄的视角是教室最后一排，而那个地方坐的人我非常有印象，是冯若培。

昨天课上，我在课上宣布了班上唯一一个取消期末考试资格的人，就是她。

按照规定，无故旷课达四次以上要取消考试资格。

这学期她旷了十多次，唯一来的那几次，要么签个到后就悄悄溜走，要么就是大声喧哗或者上课抽烟，严重破坏课堂纪律。

而我每次在制止她时，她都会不加掩饰的翻我白眼，小声嘀咕着骂我“有病”。

我带的这门是专业核心课，取消考试资格后会直接影响她毕业。

所以，她课后找我扯皮，大声叫骂，“你他妈别以为你是老师就了不起，有个男生也是很多次没来，为什么只针对老子？你个‘媚男’女屌丝！”

她说的那个男生确实是有四次没来，但那是因为生病做手术，而且假条齐全，合乎规范，我没有理由不给他考试。

我没管她的无理取闹，还是坚持按照教学规定取消了她的考试资格。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事情。

这一切是不是也太巧了？

3

一旦心中有了怀疑的方向，查起来就顺利多了。

我对照考勤表发现，爆料里，所有我上课的照片都是她为数不多来的那几次拍的。

可我正收集这些证据时，冯若培却先自己跳出来了。

她以当事人的身份开通了一个账号，发布了一段“曝光”我的视频。

视频里，她掩面哭泣，控诉我平时上课是如何刁难她的，暗示我因为她漂亮而针对她。而对待班上男生时，我又是如何谄媚讨好，区别对待。

这个视频迅速爆火，账号一经发布便在三小时内吸引了几百万粉丝。

评论区讨伐我的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那么大年纪了还和自己的女学生雌竞，要不要脸？”

“这老师骚得要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女人搞科研就是个笑话。成果怎么出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偶尔，也会零星跳出来几个评论呼吁大家理性，或者我教过的学生为我仗义执言。

可这些正义的声音要么是被围攻辱骂，要么是被嘲讽是我开的小号在为我自己洗白。

渐渐的，这些理性的评论都消失了，只剩那些恶毒的话语在评论区狂欢。

很快，我的个人信息也被彻底曝光了，电话号码，地址，甚至是远在山区老家的父母都未能幸免。

手机号被各种骚扰电话和短信不间断的攻击着，有骚扰谩骂，有所谓正义人士的劝导，还有各地挂过科的学生的诅咒。

一些同事也不时的发一些动态含沙射影。

“怪不得我们干不过人家呢，某些人这些向上爬的手段就是教我们，我们也不会去做的！”

这些网络攻击不断攻击着我的心防，我瘫坐在酒店床上，嘴唇咬出了鲜血。

可比网络暴力更加让我恶心的是我的父母。

他们极度重男轻女，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是留给我弟。

我因为坚持读书没照顾好弟弟而被打骂更是家常便饭。

从初中开始，我就自己通过挖煤，捡废品的方式挣生活费和学费。

毕业后，面对父母不断的吸血索取，我直接拉黑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只身跑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而现在，之前一切断绝关系的努力全白费了，他们很快就要找到我了。

4

一直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总得想办法为自己发声。

于是，我顶着压力，上传了一段澄清声明。

我拿出本科到博士期间所有的学术笔记、科研数据和项目记录，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同时，我也拿出了与领导同事之间的工作邮件和沟通记录，证明我没有任何越界的交流。

视频的最后，我庄严发誓：“我所有的一切成果都是靠我自己努力得来的，从来没有靠过任何男人。”

我原本以为，只要摆出事实，讲清道理，这些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可事情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发展。

除了少部分理性的人听进去了我的解释之外，极大部分人还是在我评论区肆意辱骂，宣泄着恶意。

他们甚至把我的那段澄清里强忍泪水的片段截出来，做成了鬼畜视频，标题是“假哭婊演技赏析”。

凭着这件事情本身的热度，这段恶搞视频也迅速火爆各大网络平台，嘲笑和谩骂的声音更多了。

而另外一些视频也让我本来就坠入谷底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之前砸我门的女邻居在镜头前，痛斥我每天在楼道里勾引他老公。

更有一些媒体和网红为了博流量，更是不远万里，跑到了我的山区老家，采访了我的父母。

视频里，我的父母一脸沧桑，哭诉着我白眼狼。

“我们起早贪黑省吃俭用，供她念书。可她一毕业就没了音信，再也没回过家。我和他爸愁得莫办法，年纪大了，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没人养老啊！”

这下，网络舆论被彻底引爆。甚至还有人发起了联名请愿，要求学校撤销我教师岗位。

“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学术妲己，没想到还是个狼心狗肺的不孝女！”

“是啊！你们看她父母脸上黑黢黢的，都是皱纹，那手到处是裂痕，过得多苦啊。”

“她一个人在城里光鲜亮丽，却让父母留在老家里吃苦。这种人也配当老师？”

一筹莫展之际，我联系了本地极富盛名的律师徐振北。

听完我的哭诉之后，他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他抬眼问了我一句：“程老师，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搞错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