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见底。

辛辣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笔直地烧进胃里。

林晞晚放下空杯，杯底和玻璃桌面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在这片嘈杂的推杯换盏声中，这声轻响微不足道，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对面王总的耳朵里。

她脸上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神却清亮得惊人，看着已经有些醉意的王总，嘴角弯起一个弧度。

“王总，我干了，您随意。”

王总脸上的肥肉一抖，显然被她这干脆利落的劲头惊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这种长相清纯的女孩，最多抿一口就得哭着求饶，没想到是个狠角色。

他愣了半秒，随即爆出一阵大笑，拍着大腿道：“好！够爽快！林小姐，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也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身体前倾，凑近了些，眼神里闪着精光。

“林小姐，陆总那边一个月给你多少？我给你开双倍，来我公司怎么样？”

包厢里其他人听到这话，都暧昧地笑了起来，目光在林晞晚和王总之间来回打转。

林晞晚心里冷笑一声。

双倍？

她知道，这种男人口中的“公司”，和她签的合同是同一个性质。不过是换个笼子，换个喂食的人。

她垂下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放得更轻了些：“王总您太抬举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让您出这么高的价钱。”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像一朵被雨打湿的，不堪一击的小白花。

这副模样，极大地满足了王总的征服欲。他笑得更开心了，油腻的手从桌上伸了过来，意图明显。

“只要是林小姐你，什么都值得。”

那只手即将碰到她手背的瞬间，林晞晚仿佛只是为了拿一张纸巾，手腕极其自然地一转，顺势抽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王总的手，落了个空。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只当是个巧合。

这一切，都被角落里的几个人看得一清二楚。

赵恒端着酒杯，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陆砚深，下巴朝着林晞晚的方向扬了扬，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砚深，你看她，还真不挑食。那种满脑肠肥的货色，她也吃得下。”

陆砚深没有说话。

他只是把杯中剩下的红酒喝完，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晞晚那张挂着标准微笑的脸上。

那笑容，和他记忆里林晞晚偶尔露出的，发自内心的浅笑完全不同。这个笑，是假的，是面具。可即便是面具，戴在别人面前，也让他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

赵恒见陆砚深没反应，又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婉，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陆砚深听见。

“真是膈应人。顶着一张跟你这么像的脸，在外面干这种陪酒的勾当。”

苏婉立刻露出一副于心不忍的表情，她看了一眼陆砚深沉下去的脸色，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阿恒，你别这么说她。毕竟她也是来帮我的......要不是我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也不用麻烦她了。”

她这句话，表面是在为林晞晚开脱，实则句句都在提醒陆砚深。

——你看，我多柔弱，多需要保护。

——而她，不过是个为了钱什么都能干的替代品，一个我用不上了的工具。

陆砚深听到“麻烦她了”这几个字，眉头皱得更紧。

他看到林晞晚又端起了一杯酒，在另一个男人的劝说下，再次仰头喝下。她的脖颈扬起一道脆弱而优美的弧线，喉咙滚动。

喝完后，她礼貌地对那人笑了笑，说了句“先失陪一些”

然后转身，步履有些不稳地朝包厢外走去。

陆砚深手里的空酒杯被他捏得死紧。

下一秒，他蓦地站了起来。

“砚深，你去哪儿？”苏婉惊讶地问。

陆砚深没回头，也没回答，径直迈开长腿，跟了出去。

苏婉脸上的温柔表情瞬间凝固，她死死盯着陆砚深消失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

......

冰冷的瓷砖隔着薄薄的衣料，带来一丝凉意。

林晞晚趴在洗手间的马桶边，胃里翻江倒海。刚才喝下去的酒，混着酸水，被她一股脑地吐了出来。

生理性的泪水糊了满脸，她浑身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就这么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好一会儿，她才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洗漱台前。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眶红得厉害，狼狈不堪。

她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冰冷的自来水，一遍遍地往脸上泼。

刺骨的凉意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她要清醒。

不清醒，怎么应付那群豺狼？

她不能倒下。

就在她用冷水刺激着神经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身后的镜子里。

林晞晚的动作一僵。

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一个冰冷、淬着嘲讽的声音，从她头顶砸了下来。

“是不是很享受？”

“被那些男人像苍蝇一样围着，很享受，嗯？”

林晞晚缓缓直起身子，从镜子里看着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她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跟他争辩。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

林晞晚关掉水龙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手腕猛地一紧。

陆砚深的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地攥住了她。他的力气很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林晞晚疼得皱起了眉，挣扎了一下，却徒劳无功。

“放开我！”

她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暴躁而阴鸷的情绪。

“我问你话。”他一字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即将爆发的怒火，“回答我。”

林晞晚倔强的仰起双头，看着陆砚深“是你喊我来的，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