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一脚踹开库房厚重的木门。

他侧过身，让苏然进去，自己却堵在门口，冷着脸吐出四个字：“不许乱碰。”

苏然没说话，只是平静地迈步踏入。

这库房内里比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而且根本不像什么存放药材的地方，倒更像个专门培育怪物的温室。

墙角边，一株深紫色的藤蔓正像蛇一样微微蠕动，藤上结着拳头大小的黑色疙瘩，表面似乎有脉搏在跳动。

另一侧的架子上，摆着一排排陶盆，里面种着形态各异的植物。有的像一只只睁开的眼球，有的则长满了细密的骨刺，整个房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阴森诡异。

“外门弟子处理的，都是些最低级的。”陆青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优越感，“真正有价值的，是这些在迷雾污染下变异的灵植。我们的工作，就是处理它们。”

他走到一个木架前，指着一株通体漆黑、根部长着一圈细密尖牙的草药。

“这叫‘噬齿草’，根部的污染度最高，但其茎叶内的汁液，却是炼制‘凝气散’的主药。所谓处理，就是把里面那点被污染的本源‘毒性’清除掉，保留有用的精华部分。”

陆青顿了顿，似乎很享受苏然这个“乡巴佬”的安静。

“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话音刚落，他伸手便抓向那株噬齿草。

就在他手指触碰的瞬间，那草药的根部猛地一缩，那一圈尖牙“咔”地一声合拢，像是活物般咬向陆青的手指。

陆青却早有防备，冷哼一声，手腕一翻，五指如铁钳，死死掐住噬齿草的茎部，硬生生将其从土里拔了出来。

根部的尖牙还在疯狂地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陆死青面无表情，将草药扔进旁边一个石制的药罐里，拿起一根粗大的石杵，对准了就往下捣。

“砰！砰！砰！”

石杵与药罐的碰撞声沉闷而有力。里面的噬齿草疯狂挣扎。但陆青的动作极为熟练，力道十足，几下之后，挣扎声便弱了下去，最终化为一滩墨绿色的粘稠汁液。

他提起药罐，将汁液倒入一个连接着细铜管的陶釜中，在下面点燃了一块发出微弱白光的“阳石”。

很快，陶釜开始发热，墨绿色的汁液开始翻滚，一股腥臭味弥漫开来。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气顺着铜管的另一端被排出，消散在空气中。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当不再有黑气排出时，陆青移开阳石，将釜中剩下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入一个白玉小瓶。

原本墨绿腥臭的液体，此刻竟变得如清水般透明，没有一丝杂质。

瓶口刚一打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扩散开来，仿佛能洗涤人的精神。

“闻到了吗？”陆青晃了晃玉瓶，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弧度，“这就是精华。一滴，就能顶杂役弟子打坐一天。”

他盖上瓶塞，眼神扫过苏然，警告道：“别动歪心思。这东西没经过丹师调和，直接吞服，里面的残余药力能把你的经脉撑爆，后果很严重。”

说完，他又走到另一边，指着那蠕动的紫色藤蔓。

“腐肌藤，表皮的粘液有剧毒，碰一下就烂肉。但它里面的藤心，是制作‘续骨膏’的好材料。”

他又指向一盆长满眼球的植物。

“百目菇，那些眼珠子会喷出致幻的孢子粉，吸入一口，三天三夜都活在噩梦里。但它的菌柄，能安神。”

陆青接连演示了几种药材的处理方法，每一种都极为繁琐，而且处处是陷阱。稍有不慎，要么被药材反伤，要么就是整株药材直接报废，化为一滩毫无用处的黑水。

他每处理完一种，都用一种考校的眼神看着苏然，似乎在说“看懂了吗？这可不是你这种废物能干的活”。

一连串的演示下来，陆青额头也见了汗。他将工具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看清楚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然，“今天，这五种药材，每种给我处理出十份合格的药液。”

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脸上带着一丝恶意的微笑。

“而且，报废率不能超过三成。做不完，或者报废超了，你知道后果。”

说完，陆"青不再看苏然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库房，还顺手将沉重的木门“砰”的一声带上。

门外，陆青嘴角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

处理这些变异灵植，对经验丰富的内门药童来说，报废率能控制在五成以内，就算得上是优秀了。他给苏然定下三成的标准。

他就是要让苏然在这里耗上一天，最后交不出一份合格的差事，到时候自己就有足够的理由去长老面前告状，说他懒惰愚笨，不堪造就。

库房内，光线随着大门的关闭而彻底暗了下来。

苏然站在原地，一片死寂。

他看着桌上那些在陆青手里疯狂挣扎的“毒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几息之后，他缓缓走到操作台前。

他没有先去看那些复杂的工具，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拿起了一株刚刚被陆青演示过的“噬齿草”。

这株草药在陆青手里时，像一头被激怒的凶兽，但在苏然的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整株草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瞬间僵住。

那原本还在微微开合的尖牙，此刻竟像是老鼠见了猫，死死闭合，连根须都在微微颤抖，透着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

苏然的眼神古井无波。

千年岁月，他见过的奇诡之物，比这方世界的神魔加起来都多。他的神魂，是在宇宙夹缝的无尽虚无与混乱风暴中淬炼而成。

这些仅仅是被一丝邪神气息污染而变异的植物，在他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陆青那套在苏然看来，简直是可笑。

什么清除污染，保留精华。

那所谓的“污染”，在陆青这种修士眼里是剧毒，但在苏然的感知中，那分明是比灵气更高等，也更精纯的能量，是源自另一个世界的力量碎片。

苏然拿起石杵，但他并没有像陆青那样粗暴地猛砸。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噬齿草的茎叶上，一缕微不可查的神魂之力探了进去。

他清晰地“看”到了草药内部的脉络，看到了那一股代表“污染”的黑色能量，和代表“灵气”的绿色能量。它们互相纠缠，又泾渭分明。

陆青的方法，是用蛮力将它们一起打碎。这个过程，至少有九成以上的绿色能量会跟着一起被破坏、浪费。

而苏然，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

那股黑色的能量顺着他的指尖，无声无息地流入了他的掌心，再顺着经脉，汇入丹田气海。

冰凉，却又带着一丝灼热。

这股能量一入体，丹田内原本平静的灵气瞬间沸腾起来。

不过片刻，那一丝黑色能量便被消耗殆尽，而苏然丹田内的灵气，明显壮大了一丝。

虽然只是一丝，但这比他打坐一个时辰的效果还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