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一月，深秋。

克扣份例已是常态，我经常食不果腹。

今天，宫女小芬端来一碗已经馊掉的饭菜，放在我面前，和另一个太监捂着嘴偷笑。

“主子，请用膳吧。”

我闻到了米饭馊掉的酸味，还有菜叶腐烂的气息。

我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他们笑得更开心了，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猴戏。

我不在乎食物的味道，只要能提供能量就行。

但人格的践踏，是另一回事。

几天后，几个低位嫔妃路过静默轩，见我呆坐在廊下，竟来了兴致。

“喂，你们看那个傻子，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看谁能用瓜子打中她？”

瓜子、石子，像雨点一样落在我身上。

我讨厌与人来往，讨厌应付这群人的调笑。

我一动不动，任由身上留下一片片红痕。

很快，这些恶趣味传遍了后宫。

势力最大的李贵妃，那个和我嫡姐沈明姝素来有仇的女人，找上门来。

她带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地驾临静默轩，美其名曰“教教我宫中的规矩”。

“哟，这就是那个痴儿沈答应？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

李贵妃摇着团扇，眼神轻蔑地扫过我，然后，她对我身后破败的宫殿皱起了眉。

“这种肮脏的地方，怎么配得上陛下的御赐之物？”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太监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画轴。

画轴展开，是皇帝萧玄亲手绘制、赏赐给她的丹青《秋狩图》。

李贵妃拿着画，故意在我面前来回踱步，然后，一个夸张的失手。

画卷不偏不倚，掉进了院子里的泥水坑。

“啊！我的画！”李贵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下一秒，李贵妃指向我，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坏御赐之物！”

不等我反应，两个太监冲上来，将我死死按在地上。

手里的布偶兔也无力垂落在一旁。

李贵妃穿着金丝绣鞋的脚，狠狠地踩在了我的手背上，用力碾压。

骨头碎裂般的剧痛传来。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除了饥饿之外的强烈生理反应。

“陛下驾到——”

萧玄闻讯而来，看到泥水里心爱的画作，又看到被李贵妃踩在脚下狼狈的我，面色不虞。

“陛下！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啊！”

李贵妃哭得梨花带雨，扑倒在萧玄脚边，指着我，声嘶力竭。

“这个傻子！她毁了您赏给臣妾的画！”

周围的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脑袋垂得恨不得埋进地里。

“陛下，这可是您的心血啊！就这么被这个贱人给......”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全上前一步，甩了下手里的拂尘：“贵妃慎言！”

李贵妃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了看萧玄。

只见萧玄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我身上，看着我用那只红肿不堪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掉布偶兔上的灰尘，她的表情闪过一丝恶毒。

她突然冲过来，抓着布偶兔就是一阵撕扯。

布料本就在岁月的侵蚀下不堪一击，此刻被暴力撕扯后，更是七零八落无法复原。

“放开我姨娘的遗物！”

我疯了似的爬起来，一把推开李贵妃，夺回布偶兔。

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怔住了。

一个哑巴竟然开口了？

片刻之后，萧玄忽然笑了。

“好。”

“真是好得很。”

“送来一个痴傻的妃子，对御赐之物毫无敬畏之心。”

他绕着我走了一圈，靴子踩在泥水里，发出轻微的声响。

“沈家这是在藐视皇威吗？”

“来人！冲撞贵妃，毁坏御赐之物，罪加一等！”

“拖下去！杖责三十！”

“什么？！”

一个胆小的嫔妃失声叫了出来，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脸色惨白。

杖责三十？

那会死人的！

就在太监们准备动手的瞬间，我再次发出了凄厉地喊叫。

“等......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