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讥讽臭烘烘的时候，宋思梦低头闻了闻自己的大衣。

有一说一。

臭，宋思梦认了。

她这一路，衣服压根没换过。

行李箱落在傅景深的车上了，身上连贴身内衣都没有，幸亏大冬天大家穿得都臃肿，才不至于明显空杯出行。

但是旁的子虚乌有的事情。

她身板小，背不了这么大口黑锅！

宋思梦愤愤嘀咕，“果然啊，不管是十九世纪八十年代，还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

“每个时代都不缺人渣，有些人......就是纯纯喜欢造黄谣！”

鄙夷完。

她挡在蒋招娣前头，语调劲劲地让人听着不爽。

更气人的是，宋思梦说出来的话，别人还不敢反驳。

只见宋思梦反客为主，“你们都是哪些招待所的？说话怎么这么不经脑子？”

“身为端着铁饭碗的公职人员，你们怎么敢无端给陌生女子造谣？甚至在人民群众面前，还当众诬陷各地公职人员贪色枉法？”

宋思梦冷笑，质问，“你们对萍水相逢的我，对同为招待行业的战友，都能恶言相向。”

“可见，平时仗着手上芝麻绿豆大的小权，不知道作威作福了多少次！”

“要是有种，你们现在就报上名字！”

“我宋思梦今天哪怕不去军区了，也要挨个举报你们寻衅滋事！举报你们破坏组织团结，反对组织对官民一家亲的优良传统！”

“你们是人民的耻辱，你们背叛了战友和人民，是人民实现共产主义的蛀虫，是资本主义阶级的残留！”

“你们必须受到处罚！”

宋思梦嘴皮子利索，一股脑儿，抑扬顿挫地喊！

清晰声音传进在场所有当事人的耳中，且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乘客。

他们不少人南下打工，每日苦兮兮地过日子，也就回家过年的时候能喜庆些。

谁能想到除夕当天，白天还能看乐子？

部分商业出差和中转的人员，他们早就对国营招待所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有意见。

他们积极支持国家招待所‘三产’转型。

所以每次外出都住国营招待所，也不去私人旅馆。

可谁知道许多工作人员都看不起他们？用鼻子看人！忒傲慢！

好不容易有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谴责，他们有感而发。

齐齐站出来撑腰：

“对，你们是蛀虫，是资本主义的残留！”

“你们就该受到处罚！”

“谁让你们造谣同志，还瞧不起同为招待所工作人员的战友！”

乌泱泱的人群爆发情绪，语言围攻除了蒋招娣以外的所有工作人员。

以程红月为首的国营招待所工作人员，她们面色铁青。

其中，有男同志攥拳。

他们不敢贸然和群众起冲突，丢饭碗。

只能厚着脸皮去找宋思梦谈话，“宋同志，我看我们之间有误会。”

“要不然我们也不反对你帮蒋招娣拉人头，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做人嘛，别那么斤斤计较。”

宋思梦平常最讨厌别人道德绑架。

她有理行遍天下！她有理，就是不饶人！

不给面子反问，“你们算是哪根葱？容得了你们反对或同意？”

“且不说蒋同志本来就允许我拉人头，就说误会两个字......呵，我们之间根本没误会！”

“有意贬低蒋同志的是你们，故意造谣辱骂我的是你们！”

“这事情，不是误会，也过不去！”

“如果你们知道怕了，想让我别举报。那就正儿八经地道歉！”

“只要你们当着在场各位叔伯婶婶的面儿，向我和蒋同志挨个道歉，我绝不举报！”

围观乘客们见状，全不急着住宿和回家。

他们堵在出站口，荡气回肠，“道歉！道歉！”

程红月的父亲是某军区系统招待所的高级干部。

她子承父业进了招待所，哪里受过这样被刁难的委屈？

她抿了抿大红唇，没准备道歉。

毕竟......

一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平民，怎么配得上她一个干部的女儿道歉？！

程红月挺着腰杆，叫着宋思梦的名字，“宋思梦是吧？”

“你至于吗？”

“我们不就说了你几句，你用得着上纲上线，号召所有人攻击为难？”

蒋招娣低着头，轻轻扯了扯宋思梦的袖子。

小声说，“她是干部的女儿，我们还是别招惹她了。”

宋思梦安抚蒋招娣，“别担心。”

宋思梦正气凛然瞥了眼对方——

她之所以从荔城千里奔赴西北，除了备考和救人的原因。

她还想找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重新开始生活，再不受他人胁迫和压制。

干部的女儿怎么了？

就是干部本人来了，她有理，也照怼不误！

“这位同志，不是我上纲上线，而是你仗着权力恃强凌弱而不自知。”

“你说我是阿猫阿狗，说明你傲慢于自己的出身。”

“你说蒋同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说明你自命不凡，平时更是瞧不起自己的服务对象。”

“你任同事说我是妓.女却不加以阻止，说明同为女性的你，对女性没有起码的尊重。”

“你排斥我找蒋同志帮忙拉人头，说明你忌惮我的长相，怕我们爆单，影响你提成！”

“综上所述，分明是你傲慢狭隘斤斤计较，却反过来说我上纲上线。”

“你卑劣到我头上，你说我至于不至于？”

宋思梦故意抬首，清亮的眸子直勾勾怒视程红月。

像是雪地里高傲的小老虎，刚开始独闯社会，就咬住猎物命脉不松口。

程红月涨红了脸。

要不是围观群众太多，她非得把宋思梦拖到厕所揍一顿！

可现在......

这时，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突然喊了一句好！

程红月脸上的颜色，更好看了！

宋思梦双手叉腰，挺着大肚子，“还等着什么呢？”

“道歉啊。”

“再不道歉，你们谁都别想逃过举报。”

几句话落下，几个招待所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

有人对程红月说了一句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就对蒋招娣还有宋思梦道歉：

“对不起，我错了。”

紧接他们陆续开口，“对不起，我也错了。”

“对不起......”

“对不起......”

等所有人都道完歉，只剩程红月。

她发出比蚊子还小的动静，“对不起。”

宋思梦：“什么？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嗓门太小了。”

围观群众：“是啊闺女，你在说啥？咱真没听见。要道歉，咱就大大方方道歉！”

程红月脸红得快滴血。

她暗自发誓，来日方长，反正在她的地盘！

她一定要让宋思梦付出代价！

一怒之下鼓足勇气，“对不起！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