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灯光一点点熄灭，林浅安眼看着顾衍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后，心中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顾家和林家的位置，她都不想要了。

现在的她，只想再拼命活过最后一晚，然后去赌那个可能全新的未来。

林浅安真的是爬进电梯门的。

她的膝盖在车上被挤压得根本无法受力，脚跟一落地就是一阵尖锐的疼痛。

地下车库一直恒温，她的身上却已经大汗淋漓。

直到门打开的一刻，才终于狠狠松了一口气。

门口摆着一双女士高跟鞋，一看就知道是林清意的款式。

林清意恰好从卧室内转出，身上穿着粉色的家居服。

看见坐在地上的林浅安，惊讶地叫了一声。

“衍之哥哥，姐姐怎么这个样子坐在门口啊......”

顾衍之闻声而出，穿着和她同款的家居服熟练地将人揽进怀里，宠溺地摸摸她头顶。

转头看见林浅安被碎石刮破的裤子和满身的灰尘时，又厌恶的皱起了眉。

“跟个乞丐一样脏，回去，别在清意面前碍眼。”

林浅安垂下眼，顺从地应了一声，扶着墙向卧室走去。

顾衍之看着她乖顺麻木的样子，不知为何却一点也感受不到舒心，反而暴躁地想要发泄。

不就是让她自己回来吗？

两步路而已，故意把自己搞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是要向谁博同情？

林浅安拖着疲惫的身体洗了澡，打开衣柜时却愣住了。

衣柜里空空如也，她放在角落里的小木牌也无影无踪。

林浅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对着餐桌旁的顾衍之大声质问。

“涵儿的牌子呢？”

顾衍之一愣，不明所以。

“我问你涵儿的牌子呢！我明明好好放在衣柜里的！”

林浅安双眼通红，撑在桌边的手剧烈颤抖。

顾衍之还没出声，林清意却“啊”了一声，一脸歉意地看向她。

“姐姐是说衣柜角落里的那个小木牌吗？我刚刚帮衍之哥哥打扫卫生，看到上面灰扑扑的都长毛了，就给丢掉了。”

“对不起姐姐，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吗......啊！”

林浅安几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一巴掌重重甩在林清意脸上！

林清意的左脸瞬间红了一半，她的眼泪立刻蓄在眼眶里，眨眼间就掉出来。

顾衍之反应过来，立刻将林清意护在身后，冲林浅安怒吼道。

“你疯了吗？一个牌子而已，你敢对清意下这么重的手？”

林浅安紧紧盯着男人陌生的双眼，字字泣血。

“涵儿也是你的孩子，那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东西了......”

“他才五个月大，你们把他生生从我的肚子里剖出来扔进海里，连尸骨都没留下...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眼泪模糊了林浅安的双眼，受尽折磨的一年来，她第一次在顾衍之面前这样声嘶力竭。

“是你答应我的！你答应我可以留一个木牌，我只有那一件东西了......”

顾衍之的脸色逐渐变得僵硬，他看着哭到抽搐的林浅安，心头也不可抑制地抽痛起来。

他神使鬼差地伸出手想要安慰林浅安，却被她恶狠狠地挥开。

林浅安转头，紧紧盯着林清意。

“你把它扔哪了？”

林清意好像被这个场景吓傻了，梨花带雨地解释。

“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那只是个垃圾，上面都长霉了我才丢掉的......”

似乎牵拉到嘴角的伤口，她倒抽了一口冷气，眼泪又扑簌簌地掉下来，配合着脸上深红色的巴掌印，看上去委屈至极。

顾衍之只看一眼就心疼极了，轻轻吹着她受伤的脸颊。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该对清意动手！”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好心帮你打扫卫生。你自己的东西不收好，现在还反过来怪她？”

顾衍之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几分给台阶下的意味。

“好了，你冷静点，给清意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那块牌子...我过两天再给你做一个就得了。”

林浅安不可置信地看着顾衍之，好像从未认识过这个男人。

他明知道那是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最后的遗物，居然就打算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甚至还要她来给林清意道歉？

更何况，她最清楚不过，那块木牌被她妥善保管在丝绒盒子里。

她每天都回去擦拭，根本不可能像林清意说的一样灰扑扑，甚至长了毛！

林浅安浑身沸腾的血液都冷下来，看着面前亲密无间的二人，终于做下了决定。

她一瘸一拐地走回卧室，片刻后将一沓纸摔到了顾衍之面前。

“签了这个，你以后都可以和你亲爱的清意在一起了。”

顾衍之拿起来，看清标题的瞬间浑身一僵。

“就为了个木牌，你要和我离婚？”

他的声音全是不可思议，根本没想到林浅安一个孤儿，哪里来的勇气和他离婚。

林浅安疲倦地合上眼，没有力气再多说一个字。

林清意听见“离婚”二字，眼神瞬间亮起来。

她不敢表现得太过兴奋，却暗暗抓着顾衍之的衣袖。

顾衍之看着林浅安一潭死水的表情，又扭头看见眼神亮晶晶的林清意，咬紧了牙关。

半晌，他冷笑一声，“好啊，如你所愿。”

“离了婚，今晚你就给我搬出顾家，往后你和顾家再无半点关系！”

顾衍之刷刷签下姓名，搂着林清意转身踏出家门，再也没回头。

自然也错过了林浅安脸上，那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天光亮起时，一行车队从中央医院的后门缓缓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