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开了门。

她站在门缝的阴影里，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妈妈脸上没有我预想中的惊讶，也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

“妈，我中彩票啦！一个亿！”我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惊喜吧？”

我侧身想从她旁边挤进去，她却纹丝不动，紧紧守着大门。

“谁啊？”爸爸的声音从屋里传来，伴随着走近的脚步声。

然后，我看见了爸爸，他也看见了我。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脚步停在了客厅中央，手里还拿着半截没剥完的蒜。

“爸！”我高兴地喊他，目光越过妈妈的肩膀，投向屋内。

这时，弟弟也从他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头发果然还是那么长，几乎遮住了眼睛。

“姐？”他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欢迎。

“你看你，我说让你剪剪头发，怎么还是这么非主流，怎么找对象。”我习惯性地数落他，想用最日常的对话把此刻的怪异冲刷掉。

但是，没有人接我的话。

爸爸沉默地站在原地，弟弟把目光移开，看向地面。而妈妈，她深深地看着我。

我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们怎么了？我中奖了，一个亿啊！我们有钱了，以后......”

“看够了吧。”妈妈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话。

我愣住了：“妈？”

她盯着我的眼睛：“看够了，就滚吧。”

我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门口。

我从小到大，我温柔的妈妈甚至没有高声和我说过话，现在她就像换了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我一把推开我妈，挤进屋。

“我不走！这也是我家！”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到底怎么了？我中奖是好事啊！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我妈像是被我的反抗彻底激怒了，她尖叫着冲上来，用尽全身力气把我往门外推。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胳膊里，留下几道血痕。

“滚！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回来的！”她的声音嘶哑，面目狰狞。

我劲大，死死抵着门框和她对抗。“我不走！你说清楚！”

“苏晓！”我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他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你非要把这个家搅散不可吗？听你妈的话，赶紧走！”

连我爸也被附体了，他以前最多就是唠叨两句，从没这样吼过我。

混乱中，我妈一眼瞥见靠在墙边的那把旧木吉他。

那是我大学时打工攒钱买的，是我的宝贝。上学的时候我经常逼全家人听我弹唱，我弟总装作恶心要吐，我爸一边听一边糊弄地点头看报纸，只有我妈，永远坐在小板凳上，仰头看着我，一脸崇拜，说我唱得比电视里的歌星还好听。

那吉他上，承载了我们一家人那么多幸福的回忆。

可此刻，我妈像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抓起吉他，在我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身上！

木头撞击骨骼发出沉闷的响声，琴弦发出刺耳的声音，其中一根啪地一声崩断。

这一下，不是砸在我身上，是砸碎了我的心。

我愣住了，甚至忘了疼。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那把裂开的吉他，再看看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眼神里只有厌恶的女人。

她不是我妈。我妈不会这样。

眼泪终于决堤，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是委屈，是痛彻心扉的绝望。

“妈......为什么啊......你不爱我了吗......”我泣不成声。

“姐！姐你没事吧！”

我弟看不下去了，冲过来想拦在我前面，他也哭了，对着我妈大喊：“妈！你别这样！你让她留下吧！求你了！”

我妈胸口剧烈起伏着，手里还握着吉他的琴颈，她看着痛哭流涕的我和弟弟，眼神里没有一丝动摇。

“不行。”她喘着粗气，声音却异常清晰冷静，“她必须滚。这个家，有她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