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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叫陈八方,寓意“八方来财”。
我出生在1979年的东北农村,职业是一名玄学工作从业者,准确来说,就是个出马仙。
这可不是谁都能当的,必须要命里带点说法才行。
师父说我是天生的孤煞星,也就算所谓的“克亲命”,听他说,我出生那日父母就暴毙了,没过多久,远在外地的爷爷奶奶也相继意外离世。
从此我就成了孤儿,师父看中了我这过硬的命格,从小把我带在身边养大,一方面防止我出去结缘,祸害别人。
这另一方面嘛,据他所说,我这种体质是百年不遇的“出马”天才,克亲克友,最适合的就是潜心供奉老仙,补补阴德。
所以,我从小就跟着他到处做法事,只不过学艺不精,到现在还没有出师罢了。
这不这天,又有一户人家找到了我师父,让他来给“看看事”。
听说,是个姓王的大户人家,家里的男人突然暴毙而亡,儿子又是个快死的病秧子,所以就想用阴婚冲喜,但是没想到,没办明白,反而中邪了赶紧找我师父来
约定的日子是阴历十五,月圆之日,阴气最盛。
师父做法事,我打打下手,那天天刚擦黑,我好不容易休息一会,点了根烟蹲在村口那棵老槐树底下。
北风卷着枯叶,发出沙沙拉拉的响声,我啃着早上吃剩下的半个馒头充饥,手里的这馒头硬得跟砖头似的,咬一口掉渣,但我还得用手兜着,不然风一吹,连渣都剩不下。
这王家虽然是个大户人家,但是也忒小气,我们爷俩忙活了小半天,居然连口饭都不给吃!
唉......我深深吸了一口香烟。
其实有一说一,现在这个世道,真正需要驱鬼辟邪的事已经很少发生了,大部分时候做法事也只是给苦主图个心安,我们呢,则顺便发点小财。
这不,我怀里正揣着三张十块钱,是死了男人的王寡妇今儿下午偷偷塞给我的。
说是“辛苦费”,其实不过是怕我在葬礼上说错话,毕竟她儿子病得快咽气了,村里传是“阴婚冲喜”没办利索,鬼魂缠身。
她特别信我师父那套“出马仙”的玩意儿,可她不知道,我陈八方还压根儿不是什么真正的出马仙。
除了跟师父学了点皮毛,大部分时候我是装的。
念咒?背词儿。
跳大神?抖肩膀装抽风。
画符?用的是从卫生所赊来的朱砂,掺了红墨水,就是烧完有一股药味儿。
每次做完法事,香火钱还得七成分给师父,剩下三成还得买烟孝敬村长。
可......今天这活儿,有点不对劲。
白天的时候,那口黑漆棺材入土的时候,我明明看见,它......动了一下。
我一张眼力不错,那绝对不是错觉。
棺盖和棺身之间的泥缝,裂开了一道细线,动得那一下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轻轻顶了下。
可是......里面本应该是尸体啊,难道说这个王家真的有问题?
看见棺材动的时候,我当时就愣住了,可师父站在灵堂前,黄袍加身,铜铃摇得震天响,嘴里念着谁也听不懂的“请仙咒”,根本没人注意我。
倒是赵二狗,我那所谓师弟,凑过来趴在我耳边嘀嘀咕咕说道:“八方哥,你脸色咋红一阵白一阵的?”
我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
我知道,师父肯定也看得出异常。
可他老人家非凡没停,反而把铜铃摇得更急,我远远地看见师父他额头青筋直跳,用力得架势连嘴唇都发紫了。
结束后,不仅一反常态得一句话没说不说,还转身就走了,连香火钱都没点数。
我本来想追上去问,可这钱还没数利索,哪有心思管这些?
直到半夜。
我被一阵“沙沙”声惊醒。
不是风刮窗户,也像不是老鼠刨墙。
那声音......反而像纸页在翻动,慢悠悠的,一下一下,像是有人蹲在我门口,一页页撕黄纸烧。
村里十分闭塞,日落以后整个村子的人就都睡了,整个村子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听见响声以后,我一个激灵坐起了身,那声音真是渗得慌,我赶紧摸出火柴,“嚓”地划亮,煤油灯芯“噗”地跳起一团昏黄的光。
我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门缝底下,塞着一张烧了一半的黄纸。
我捡起来,指尖发凉。
纸上三个字......陈八方。
墨迹未干,像是刚写上去的,可这村里识字的人都没几个,谁会半夜给我留条子?
更邪门的是,那字迹歪歪扭扭,笔画里还夹着几道焦痕,不像是用毛笔蘸着墨水写得,反而像是用烧黑的筷子蘸着灰写的。
我顺着门缝向外看去,竟然看到了几个红红绿绿、有男有女的纸扎人站在外面!
嘴角咧着僵硬的微笑,两坨大红色的腮红、一双黑洞洞无神的眼睛,在黑夜里看着格外瘆人!
一瞬间,我的脑子里“轰”地炸开,猛地想起白天的事。
王寡妇这人有些古怪,一开始说是怕自己丈夫在地下遭罪,非要让师父再做一次“冥婚冲喜”,要扎一对纸人,男的是她死去的丈夫,女的是“阴妻”,还要求必须年方十八。
我和师父虽然都觉得离谱,毕竟哪有妻子给丈夫娶阴妻的。
但奈何苦主除了大价钱,又说是为了儿子的病冲喜,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就给纸人穿上寿衣,按夫妻之礼成双成对的抬进坟地。
那个年代......八百块,顶城里工人半年工资。
不过自然,也是因为“胡家堂口”在这十里八村的名声不能倒,我师父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出马仙,是胡仙附体的“大仙”,我不敢问,只能跟着装神弄鬼。
可现在......
这纸人,怎么找上我了?!
我来不及多想,心里就一个“跑”字,三下五除二就披上棉袄从窗户翻了出去,连鞋都没穿利索,就往外冲,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得去找师父,这事我应付不来!!
师父在王家祖坟附近守夜,可刚跑到坟地边上,我就撞见了老孙头。
他是村里的守坟人,也是抬尸人,一辈子给死人看地,常年阴沉沉的,不爱说话,这种人一辈子跟死尸打交道,按照师父的话说,鬼都不会缠着他,拿他当同类呢!
我跑过去时他正蹲在那新坟前,正往土堆上撒一把黑灰,粉末随风飘,落在坟头的纸钱上,我心想终于看见活人了,赶紧大声喊他:“孙叔!我师父呢?”
他头都没抬,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八方啊,你师父不在,他走前让我告诉你,若见到纸人来寻,速速赶回堂口莫要再靠近王家。”
听到这话,我浑身一僵:“我师父走了?他去哪儿了?”
老孙头这才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白发黄,像蒙了层雾:“我不知道,看见他一脸凝重地朝着村口的破庙去了。”
说完,老孙头就拄着拐杖摸黑回了自己搭建在坟圈子旁边的破屋。
我还想问,可就在这时——
“哒、哒、哒。”
远处传来轻响,那声音就像绣花针敲在瓷碗上,清脆、规律,又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我顺着声音,一点点转过头望去,我视力一向极好,多远的东西、多黑的环境都能看个清楚。
但现在,我却有点恨我这双视力好的过分的招子了!
因为......此刻,远处,月光正斜斜照在新坟上。
我亲眼看着王家那口白天下了地的黑漆棺材,此刻竟已被挖了出来,抬离了地面。
只见两尊纸人,一左一右,肩扛着棺木。
纸身泛着青灰,脸上是用烧糊的冥钱糊的五官,嘴角咧着,像是在笑。
眼眶是两个黑洞,深不见底,直勾勾地......盯着我。
那纸人的脚步不快,却稳,每一步落下,地上就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嘻嘻哈哈、咿咿呀呀”的嬉笑声。
我脑子顿时“嗡”地一声,全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师父呢?
师父在哪?
对,老孙头说师父让我去村口的破庙找他!
想到这,我拔腿就跑。
风在耳边呼啸,可身后那“哒、哒、哒”的声音,却想甩不掉似的,不紧不慢,竟......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