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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绣坊里很安静,只有针尖穿透锦缎的细微声响。
直到白歆月刻意拔高了声调,打破了宁静。
“顾老师,您看我这幅,是不是比传统绣法更有灵气?”
“我觉得有些绣法太老套了,针法沉闷,没有生命力。”
她批评的,正是顾念念赖以成名的乱针绣。
曾几何时,傅云深握着她的手,说她的针尖下藏着星河。
现在,她的学徒用着她的针法,当众说她的风格已经老套。
几个老师傅脸色都变了,看顾念念的眼神里满是愤愤不平。
顾念念没有说话,低头继续手里的活,任由她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傅云深来了。
那一瞬间,顾念念竟下意识地期待他会像从前一样。
皱着眉维护自己,斥责那些不懂规矩的学徒。
然而,他的目光甚至没在她身上停留一秒,径直走向白歆月。
他看着白歆月那幅模仿顾念念早年风格的作品,眼里的赞赏几乎要溢出来。
“你看,她多有你当年的勇气和锋芒。”
他终于回头看向顾念念,语气里带着一丝陌生的兴奋。
顾念念停下手中的针,抬头,静静地看着他:“所以我的沉淀和积累,在你看来是老套吗?”
他眉间瞬间拧紧,那是她熟悉的、他不耐烦的前兆。
“你现在怎么这么斤斤计较?”
斤斤计较?
十年婚姻,她的坚韧成了斤斤计较,她的成就成了老套。
顾念念垂下眼不再争辩,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不深但密密麻麻地疼。
夜里,顾念念发起高烧。
意识慢慢沉浮,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
傅云深就在身边,熟悉的烟草味让她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
渴望他能像从前那样,在她生病时紧紧抱着她,用他的体温焐热她。
就在她快烧昏过去时,他的手机响了,尖锐又刺耳。
他马上接起,声音压得很低,但那份紧张她听得一清二楚。
电话那头,白歆月的声音压抑着哭腔:“傅先生,我把那卷百年金线弄坏了......”
傅云深的声音瞬间没了睡意,满是焦灼:“别哭,慢慢说,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它那么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准备穿衣,刚刚要去拿药的动作也停了。
顾念念用尽全力抓住他的衣角,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傅云深......”
他回头,只在黑暗中敷衍地拍了拍她的手,语气与刚才对白歆月的关切判若两人:
“念念,你发烧了?多喝点水,我帮你把私人医生喊来。”
“别走。”
她的声音在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他顿住,语气里满是无可奈何:
“歆月那边出了急事,那卷金线是孤品,我得立刻去处理。”
“她毁了东西,难道比我发烧还重要?”
“你别胡闹,懂事一点。”
他甩开她的手,披上外套就往外走,“我很快回来。”
门“咔哒”一声关上,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好闻的冷杉味,可顾念念只觉得冷,冷得像掉进了冰窟。
她的丈夫,在她发着高烧的深夜,为了另一个女人的眼泪,弃她而去。
因为她像年轻时的自己?真是天大的笑话。
当年的顾念念就算穷到吃不起饭,也从未毁过一寸丝线,那是绣娘的命。
黑暗中,她摸索着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毫无血色的脸。
她颤抖着,拨通了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传来一个温润沉稳的男声,带着一丝询问:“喂,顾念念?”
是故宫文物修复中心的首席研究员,季清和。
他一声顾念念,让她找回了久违的尊重。
那种曾被傅云深踩在脚底的尊重,瞬间击溃了她所有的防线。
滚烫的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在寂静的房间里烧出一个又一个洞。
她张了张嘴,却只发出破碎的呜咽:“季老师,是我,顾念念。”
电话那头,季清和静静地听着,没有催促,只是温和地说:“我在。”
顾念念深吸一口气,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您之前提过的,故宫的合作还算数吗?”
他几乎没有犹豫:“当然算数,顾老师,故宫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吗?
顾念念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
“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