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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龙椅之上,皇帝萧睿猛地站起!冕旒玉珠激烈碰撞,发出清脆急促的碎响。他脸色铁青,胸膛因盛怒而微微起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死死锁定阶下的谢凤卿,里面翻涌着被冒犯的滔天怒火与一丝被逼到角落的冰冷杀机!帝王之怒,伏尸百万!那沉重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金殿,压得所有人噤若寒蝉,几乎喘不过气。
“谢凤卿!”萧睿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碾碎一切的寒意,“咆哮金殿,污蔑当朝首辅,罪证真假未明便妄下断语…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放肆?!真当朕不敢杀你吗?!”
“杀”字出口,森然刺骨!殿内温度骤降,空气仿佛冻结。御阶两侧肃立的金甲武士,手已悄然按上了刀柄,只待皇帝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拿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杀机毕露的瞬间!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龙椅旁、须发皆白、眼观鼻鼻观心的老太监赵全,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骤然掠过一丝极其复杂、仿佛沉淀了数十年光阴的异芒。他佝偻的身躯似乎微微挺直了一瞬,动作快得如同错觉。只见他极其隐蔽地从宽大的袍袖中,捧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毫无纹饰的陈旧锦盒。
在满殿死寂、皇帝杀意达到顶点的这一刻,老太监赵全以一种与其年龄不符的敏捷,趋前一步,双膝跪地,将那个毫不起眼的黑漆锦盒,高高举过了头顶!
“陛下息怒!”赵全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杀机,“老奴斗胆,请陛下…且看此物!”
萧睿的雷霆之怒被这突兀的打断硬生生截住。他猛地扭头,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其貌不扬的锦盒上。一丝极其隐晦的、混杂着惊疑与某种深埋记忆被触动的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何物?”萧睿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赵全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金砖:“回陛下…此乃…太祖皇帝临终密诏所托…言明非谢氏血脉生死存亡之际,不得现世…老奴…奉旨保管四十七载矣!”他的话语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不容置疑的郑重。
“太祖密诏?”萧睿的眉头死死拧紧,心中的惊疑瞬间压过了怒火。满朝文武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震得目瞪口呆,目光死死聚焦在那小小的锦盒上。
“呈上来!”萧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赵全膝行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御案之上。萧睿伸出微带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手指,拨开了那简单的铜扣。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得如同心跳。
盒盖开启。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炫目光芒。盒内,只有一块约莫半掌大小、温润古朴的玉玦静静躺在明黄的锦缎上。玉质是罕见的羊脂白玉,纯净无瑕,更令人心神剧震的是,那玉玦之上,竟以鬼斧神工之技,天然盘绕着一条栩栩如生、鳞爪飞扬的游龙!龙身蜿蜒,龙首微昂,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正是大胤太祖皇帝独有的龙纹印记!
“太祖龙纹玉玦?!”不知是谁失声惊呼出来。
“轰!”一股无声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金銮殿!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件传说中的圣物!它是太祖皇帝随身信物,更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天命所归!它的出现,本身就带着开国帝王的煌煌威压!
萧睿的目光死死钉在玉玦之上,脸色变幻不定。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迟疑,轻轻拈起玉玦。玉玦入手温润,却仿佛有千钧之重。他翻过玉玦,目光落在锦盒底部——那里,一张色泽泛黄、边缘磨损的薄薄绢帛,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拿起绢帛,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墨迹古旧,笔力却苍劲雄浑,带着开国帝王的磅礴气魄,正是太祖皇帝御笔亲书:
“朕承天命,开大胤基业。谢氏有功于国,血脉尊荣。此龙玦为凭。后世子孙谨记:凡谢氏嫡脉之女,若执此玦,无论所犯何罪,可免死一次。钦此。”
字字如铁,力透纸背!落款处,一方小小的、鲜红如血的“受命于天”太祖印玺,刺目惊心!
“免…免死一次?!”沈介离得最近,他看清了绢帛上的字迹,也看清了那方印玺。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劈中头顶,他整个人瞬间僵直,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一种见了鬼似的、无法理解的震骇!他死死盯着谢凤卿,嘴唇哆嗦着,一个几乎不可能、却足以颠覆一切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帝星血脉?!她…她难道是…?!”
整个金殿,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声音都被那小小的玉玦和绢帛所代表的滔天意义彻底扼杀!百官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连呼吸都忘了。太祖遗诏!免死金牌!还是专属于谢氏嫡女的免死金牌!这简直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
在这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死寂中,谢凤卿动了。
她迎着皇帝萧睿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复杂得难以言喻的眼眸,迎着满朝文武呆滞震骇的目光,一步一步,重新走到御阶之前。她微微仰起头,目光沉静而坚定,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然后,她伸出了手,并非祈求,而是等待。
萧睿握着那块温润的龙纹玉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阶下的女子,看着她眼中那簇燃烧的、仿佛能焚毁一切的火焰。时间仿佛凝固了许久。最终,一丝极其隐晦的、被强行压下的阴鸷在他眼底掠过。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指。
那枚象征着太祖遗泽、代表着一次绝对赦免的龙纹玉玦,落入了谢凤卿的掌心。
玉玦入手微凉,却仿佛蕴含着滚烫的力量。谢凤卿紧紧握住它,然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她猛地将握着玉玦的拳头高高举起!那姿态,如同托起一轮沉甸甸的太阳!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清越而坚定,如同穿云裂石的金石之音,响彻在死寂的金殿:
“太祖皇帝遗泽在上!臣妾谢凤卿,今日执此玉玦,不为己身免死求生!”她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惊愕的脸,最终落回龙椅之上,一字一句,重逾千钧:“只为那被私盐盘剥、流离失所的万千盐户!为那被贪墨军饷、忍饥挨冻的戍边将士!为那被叛军屠刀所害、血染疆土的大胤子民!臣妾今日所求,非一己之私利,乃——天下人心之公道!朗朗乾坤之清明!”
声音在金殿巨大的穹顶下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悲壮。那高举的玉玦,在殿外透入的天光下,龙纹流转,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昭示着某种天命所归的威严。
萧睿的脸色在冕旒的阴影下变幻不定。他看着那高举的玉玦,看着阶下女子眼中那不容动摇的意志,胸中翻涌的杀意与忌惮如同两头凶兽在疯狂撕咬。太祖遗诏,免死金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贵为天子,此刻竟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墙角!
“好!好一个‘天下人心之公道’!”萧睿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暴怒更令人心头发寒。他缓缓坐回龙椅,冕旒玉珠的晃动平息下来,但那双眼睛,却幽深得如同寒潭。“太祖遗诏,朕…自当遵从。”
他顿了一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阶下依旧僵立、面无人色的沈介,最终落回谢凤卿身上,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金砖:
“谢氏女凤卿,执太祖龙玦,依遗诏,赦免…今日一切言行之过。”
此言一出,如同在滚油中泼入一瓢冷水!赦免了!在太祖玉玦的威压下,皇帝亲口赦免了谢凤卿方才所有的“放肆”!
“然,”萧睿话锋陡然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盐铁一案,事关国本,牵连甚广!首辅沈介,身负嫌疑,难辞其咎!”他猛地一拍龙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即日起,剥去沈介首辅冠带,褫夺一切爵禄,贬为庶民!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严查盐铁贪墨、私运军资、勾连叛军一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不得徇私!”
“噗通!”
沈介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地瘫跪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紫袍委地,象征着无上权柄的玉带散落,昔日高高在上的首辅,瞬间跌入尘埃,只剩下一个白发散乱、眼神空洞绝望的苍老躯壳。完了,彻底完了!几十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然而,就在这尘埃似乎落定的瞬间!
瘫跪在地的沈介,那空洞绝望的眼底,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如同困兽般的怨毒凶光!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右手快如闪电地拔下头顶固定发髻的、一根尖锐无比的乌木长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