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雅揉了揉小封的脑袋。

“小封做得对，但垃圾还是少碰的好，奶奶就是年轻的时候碰了垃圾，现在后悔死了。”

卫子衿拿出了给小封的玩具。

“好了，爷爷拿玩具来哄你，小封别生气了。”

小封立马被哄好，一片和谐的笑声。

而我坐在沙发上，被当成空气无视。

我看着他们光鲜靓丽，而我灰头土脸，心止不住地抽疼。

我站起来，将地上的垃圾弄得到处都是，将桌上的花瓶也摔碎了，直把房间弄得一片狼藉。

郭思雅挡在卫子衿的身前，儿子护着媳妇和孙子也是一身脏污。

她的优雅面孔破碎，冲着我吼道。

“你有完没完了，周建国，儿子也不要你操心，你知道当初儿子知道他父亲是你的时候，有多自卑吗？”

我狠狠捶了捶我的胸口。

“郭思雅，你真是个丧良心的，我留在乡下照顾你爸妈，连送丧你都没露面，你就这么对我？”

卫子衿终于出声，但他不惜得看我，一直在玩手机。

“都这样了，周兄弟，你还要把这儿子要回去不成？你叫他一声，你看他应吗？”

我忍住眼眶的泪，看向卫霖程，他冷冷的撇过头。

“认贼作父的东西，不要也罢。”

卫霖程心虚地低下头，郭思雅则面露不屑。

我决绝的回过头，没再看他们一眼，就当我从来没听过这个消息。

走出门，就一直抹眼泪，走着走着就走到一处工地。

一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走过来扔给我一罐啤酒。

“我说兄弟，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有什么事儿值得你伤心的？”

我两把抹掉眼泪，嫌丢人，这几十年真是白活了。

郭思雅是地主的女儿，当时她的身份敏感，而我家八代贫农。

为了保住她家里人，她嫁给了我。

千金小姐下嫁的事当时让不少人羡慕，她文化高，从没与我红过脸。

我知道，她心里是委屈的。

直到后来政策宽松了些，那个叫卫子衿的公子哥，开着小汽车来到了我们村，说是要考察投资。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亮，一口城里腔调，看人总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打量。

村里人都围着看新鲜，郭思雅也跟着去了。

她站在人群里，卫子衿一眼就看到了她，那眼神，像发现了什么稀罕物。

从那以后，卫子衿来我们村的次数就多了。

他总能找到由头，不是送些城里的小点心，就是借几本郭思雅可能喜欢的书。

我那时憨傻，还觉得他是文化人，讲究，又因儿子失踪郭思雅心情不好。

对他客客气气，家里有点什么新鲜蔬菜瓜果，还让他带走。

郭思雅跟他说话时，眼睛里有了光，那种光，跟我在一起时从未有过。

他们用我听不大懂的话聊着外国电影、诗歌绘画，我只能在一旁笨拙地陪着笑，插不上嘴。

后来，卫子衿甚至提出，让郭思雅去帮他打理在城里的业务，说是秘书工作，能发挥她的才华。

郭思雅心动了，她跟我商量，不，那几乎是通知。

她说困在村里一辈子没出息，要去城里见见世面。

我虽然心里不踏实，但看她那么渴望，还是咬牙同意了，把家里攒下的那点钱都给了她做盘缠。

她走那天，穿着最好的一件衣服，头也没回。

她走后，起初还有信回来，说说城里的新鲜事。

后来，信就渐渐少了。

再后来，同村一个也在海市打工的乡亲跑回来，脸色惨白地告诉我，说郭思雅跟人出海玩，遇到风浪，掉进海里了，尸体......没找到。

我当时眼前一黑，差点没栽过去。

我不信，跑去海市找，人生地不熟，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只在冷冰冰的派出所得到一句失踪人口，暂无下落。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村里，看着两家年迈的父母。

她的父母，我那曾经的岳父岳母，虽是落魄地主，但骨子里那份讲究还在，吃穿用度都比旁人挑剔，身体也不好，常年需要吃药。

我爹娘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年纪大了，病痛也多。

这担子，一下子就全压在了我一個人身上。

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在这边当牛做马，替她尽孝送终，她郭思雅，竟然是跟着野男人跑了！

还编造了一场死亡的谎言！

而我那个儿子，我周建国的种，竟然认贼作父，跟着姓了卫，反过来嫌弃我这个亲爹！

我一个劲儿地叹气。

她爹妈的临终遗言还没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