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没听到我的弦外之音，还以为我是在提点林鹿注意卫生。

他满意地点点头：“穗穗说得对，王妈，带小鹿去客房，找几件穗穗没穿过的新衣服给她换上，好好洗个澡。”

“不用了！”林鹿突然尖声拒绝，把我爸吓了一跳。

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

“叔叔，我不需要！我的衣服虽然旧，但是很干净！”

她挺直了单薄的脊梁，眼神倔强又委屈，“而且，我来您家不是为了享福的。我是来替您赎罪的。”

来了，熟悉的戏码。

我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表演。

“林氏化工是国内顶级的化工企业，你们享受着荣华富贵，却牺牲了我们赖以生存的环境！”

“我家乡的小河，以前清澈见底，现在却漂着死鱼！村里的孩子，好几个都得了怪病！”

“我查过了，就是因为你们集团在上游建了厂！”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都红了，“叔叔，我知道你资助我是好心，但这份钱太肮脏了，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

“所以，我要住进你家，我要用我的行动，监督你们，改变你们！我要节约用水用电，我要进行垃圾分类，我要让你们知道，地球的眼泪，有多咸！”

好一番义正言辞的演讲。

要不是我死过一次，恐怕也要被她这副圣女模样给唬住了。

上一世，她就是用这套说辞，把我爸哄得一愣一愣的。

我爸这人，年轻时吃了没文化的亏，发家后就特别推崇知识分子，尤其对林鹿这种有点理想主义，又敢于直言的年轻人，有种莫名的欣赏和愧疚。

果然，此刻他脸上满是震动和羞愧。

“小鹿，你说的这些，叔叔以前确实忽略了......”

“爸，”我及时出声打断他的自我检讨，“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家是做什么的？”

我爸一愣：“化工啊。”

“不，”我摇了摇头，走到林鹿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家是搞环保的。”

林鹿也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林穗，你为了给你家洗白，连这种谎话都说得出口？”

“洗白？”我笑了，笑得像个反派，“我们家白得很，需要洗吗？”

我转头看向我爸：“爸，你跟她解释一下，我们集团旗下的绿源科技是做什么的。”

我爸如梦初醒，一拍大腿：“对啊！小鹿，你误会了！我们林氏化工虽然是传统化工起家，但十年前就开始转型了。我们旗下的绿源科技，是全国最大的工业废料处理和资源再生公司。你说的那个上游工厂，我们三年前就引进了德国最先进的污水净化系统，排放标准远超国标！我们还因此拿了国家级的环保奖章！”

林鹿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上一世，我爸根本没机会说这些。

因为那时的我，心思都在周子昂身上。

虽然我从小被我妈教导，但自从遇到陈子昂后对这个家没几分关心。

林鹿抛出这番言论时，我爸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被动地承认错误，然后对她言听计从，企图弥补。

现在想来，我真是愚蠢至极。

“不可能！”林鹿咬着牙，不肯相信，“如果你们是环保企业，为什么我们村的环境还在恶化？”

“哦？是吗？”我掏出手机，调出几张照片递给她看，“这是你们村上个月的卫星环境监测图，这是三年前的。看到那片蓝色区域的变化了吗？水质指数从重度污染提升到了轻度污染。还有这片绿色，植被覆盖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五。”

“这些数据，都是公开可查的。林鹿，做圣女之前，功课要做足。”

我收回手机，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语气亲切又残忍：“你家乡的环境之所以没有完全恢复，不是因为我家的工厂，而是因为你们村里那些无证经营，废水直排的黑心小作坊太多了。”

“顺便一提，其中最大的一家，老板好像姓林，是你堂叔吧？”

林鹿的血色瞬间褪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