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帆睫毛颤了颤。

明明站在地面上，却如同沉入无边海底，好像灵魂都要被埋葬。

他往旁边挪了下，膝盖微弯。

孟帅气道：“我以前被我爸我继母跟那个老富婆打，动都不敢动。你还敢偷奸耍滑？挪回去！”

贺一帆抿着唇挪回去，跪在碎裂的瓷碗上，鲜血瞬间淌了一地。

“对不起。”

他低头看着地面，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他被羞辱的事实。

孟帅翻了个白眼：“滚吧，看你那装可怜的样子就晦气！”

贺一帆深呼吸一口气，艰难起身，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处理下伤口，我不想外面都说小帅恩将仇报虐待你。”

赵露追出来，扔给他一张卡：“这些钱就当补偿。”

她给的那点钱，连贺一帆零花钱都不够。

可他没像以往那样争辩，疲惫道：“知道了。”

赵露蹙眉：“你在怪我？”

贺一帆没回答，只晦涩道：“你以前很爱我，绝对不会这样伤害我。”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小帅不爱听。”赵露冷冷道。

“你以前......绝对不会这样折磨羞辱一个人，把他往死里逼。”

听他又提起以前，赵露觉得厌烦。

“谁让你总是惹小帅生气。怎么不见他针对别人？说到底，还是怪你！”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压根不管贺一帆是什么反应。

反正他会自己消化，然后继续跟只狗一样，缠着她。

贺一帆看着她离开，该难过的，却难过不起来，只剩麻木。

他又一次去了门诊。

门诊护士都认识他了。

“你说你这新伤叠旧伤，我看着都觉得疼。真不需要帮你报警吗？”

贺一帆还没回答。

旁边一个老护士道：“不用劝了，都快五年了，谁劝也不管用。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还指望谁能爱惜他？”

门诊的病人护士，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贺一帆。

他低着头，紧紧攥着衣服。

等伤口处理好，他低声说一句谢谢，狼狈跑了出去。

【我们走了，以后你再被虐待到医院，不会再有人管你了，你好自为之。】

贺父发来一条消息。

贺一帆拿着手机，呆愣愣看了许久。

直到手机没电了，他才扶着墙，回病房。

已经到手术时间了，有护士通知他换衣服，进手术间。

这些年，贺一帆被赵露孟帅折磨得身体很差。

如果再捐肾，只会更糟糕。

他满心晦涩问赵露。

“只是为了哄孟帅高兴，你就要摘掉我的肾。你不怕恢复记忆了，后悔吗？”

赵露不以为意：“恢复记忆又不是换个灵魂，我爱的人不会变成你。”

是这样吗？

那她在雪崩昏迷前，说此生唯爱他一人，又算什么呢？

贺一帆不甘心：“那你这么对我，就不怕哪天我不爱你了吗？”

赵露满脸戏谑：“你追着我跑快五年了，也没见你有骨气离开。”

不是的。

她早就消耗完了贺一帆对她的爱。

即便她恢复记忆，像以往那样爱他，他也做不到继续爱她了。

他只是舍不得以前那个她。

舍不得那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人去死！

“赵露，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去做。求你爱爱我吧，我不会害你的。”

赵露敷衍点头，一看就又是在骗他。

贺一帆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了，只能又一次强调。

“时间不多了，你不爱我会死的！”

赵露不屑：“你真是什么胡话都说得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露嗤之以鼻：“那就让我试试死是什么滋味吧，刚好我没试过。”

“老婆，别跟他废话了，我想吃你剥的麻辣小龙虾。”孟帅趾高气扬喊她。

“来了，小馋猫。”

赵露笑着走向他，再没搭理贺一帆。

他被推进手术室，也没打麻药，就那么生生取出一颗肾。

真疼啊......

他是不是该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及时止损，离开赵露？

贺一帆好几次以为自己撑不过去，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却偏偏撑了下来。

他才被推回病房，孟帅跟赵露就来了。

“老婆，你看他这样，真像快咽气的蠢狗啊！”

孟帅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是有点像。”

赵露宠溺看着他。

而她失忆前，只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贺一帆。

贺一帆说不清是身体更疼些，还是心更疼些。

他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嘶哑。

“孟帅，是你故意不让医生给我打麻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