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长叹一声，什么也没说。

药师待苏疏音不错，亦师亦友，她即将离开了，药师想为她画幅画留个纪念，苏疏音没理由拒绝。

那日，苏疏音服用了五倍的药量。

纵然她服药十年，早就有了耐药性，依然浑身过敏瘙痒难忍，烫伤的伤口被抓到溃烂，鲜血潺潺。

药师不忍，将她手脚绑起来，给她嘴里塞了棉布，把她整个人浸泡在冰凉的药水里。

整整十个时辰，苏疏音晕死过去又醒过来，难捱的痛苦使她浑身脱力。

直到药性浸入苏疏音的血液里，药师才将她放开。

这些，是五十八号药人苏疏音十年来的日常。

以往每一次，她都甘之如饴，好像所有的苦难在看到墨子卿的那一刻都会全部消散。

这一次，她多了几分难掩的苦涩。

锋利的匕首划破手腕，散着药味的鲜血放了满满一碗。

“我这儿走不开，你将血送去给王爷服下。”药师忙着制药，头也不回，“你放心，王爷看不见，不会知道是你的。”

也是，墨子卿从未见过她，就算看得见也认不出。

苏疏音唇色惨白，熟练地包扎好伤口，将血放进食盒。

可她刚走到游廊处，就碰到了柳明月。

“你真命大，火烧不死你，水也没淹死你。”

柳明月一把抢过食盒，看到里面是一碗血时，吓到将食盒扔得远远的。

那碗血撒了院墙一整墙。

十个时辰的煎熬，全白费了。

苏疏音怔然看着那面红色的院墙，咿呀难语，两行清泪不受控地涌出。

她想走，却被柳明月的人团团围住。

柳明月面目狰狞，看到苏疏音手腕的伤口倏而一笑。

“你这么爱放血，那我就让你放个够。”

忽而，她又捏着苏疏音的下巴，道：

“你说，如果我用你的血给墨哥哥治病，然后说是我的血，墨哥哥会不会更爱我？”

苏疏音被吊在院墙边的树上，鲜血从两只手腕处汩汩流出。

她眼睁睁看着柳明月放了一碗自己的血扬长而去。

苏疏音视线渐渐模糊。

也好，这样也算是报恩了。

报完恩，她就能离开了。

药师找到苏疏音时，她已奄奄一息，再晚一刻怕是就要了命。

苏疏音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梦里全是十年来她与墨子卿相处的点点滴滴。

是第一次见面时，墨子卿指着她说，“她，我要了。”

是绵绵雨季时，她扶着他在园中散步，那把握在墨子卿手中的伞却向她倾斜。

是她在墨子卿手中勾勒盛开的玉兰，他笑看着她说，“真美。”

是她与墨子卿第一次欢爱时，男人感受到她是第一次时的停顿，以及放柔了的力道。

......

不过，梦终究是梦，是梦就会醒来。

苏疏音身子很重，浑身每一寸肌肤都烧得难受，一动就如同被车轮碾过一般。

她缓缓睁开眼，窗外撒进的阳光照亮眼前的世界。

苏疏音看到一道墨竹般的身影，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

那挺拔的鼻梁，刀削般的侧颜，苏疏音一眼就认出了，是墨子卿！

苏疏音慌乱中踢到了一个盒子，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墨子卿循声侧目过来。

本就冷峻的脸藏在阴影里，此刻看起来更是阴沉。

“长本事了，都学会装死了。”

苏疏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墨子卿适时将手递了过来。

苏疏音怔了怔，随后在他宽厚的手心里写着字。

“我没有。”

“还学会说谎了。”不容置疑的语气。

苏疏音不语。

墨子卿是来问罪的，她认了便是，反正她都要走了，何必解释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