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难得的宁静，

连续加班一周的我，几乎透支了所有体力，此刻只想埋进枕头里，睡到天荒地老。

程墨在我身边睡得正沉。

然而，刚过七点，一阵门铃声划破了这份宁静。

一声，两声，急促得仿佛催命。

程墨被吵醒，嘟囔着又翻身睡去。

我强忍着烦躁起身，透过猫眼，看到婆婆张桂芬那张写满不耐得脸。

我心一沉，打开门。

「都几点了还睡？年轻人就是不懂事，一日之计在于晨！」

她一边中气十足地训诫，一边拎着大袋小袋菜市场扫荡来的战利品径直挤进来。

「妈，您怎么这么早来了？」我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带着沙哑。

「早怕？不早了！小墨周末在家，我得来看看他吃得好不好。」

她说着，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客厅：「啧，这地几天没拖了？窗台灰都积了一层！吴敏啊，不是妈说你，女人家得勤快点儿，家里干净，男人待着才舒服。」

我攥紧了拳，没应声。

她放下东西，熟门熟路地走向卧室，竟然直接推门就走了进去！

看到还在睡的程墨，声音立刻放柔了八度：「哎哟我的乖儿子，还睡呢？妈给你买了好吃的，你睡醒了起来尝尝。」

程墨被吵醒，揉着眼睛，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妈，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儿子不行啊？」婆婆坐在床沿，心疼地摸摸他的脸，「看你，都瘦了。肯定是没吃好。今天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和油焖大虾，好好补补。」

说完，她转向僵在门口的我，语气瞬间变得理所当然：

「吴敏，别愣着了，去把菜洗了，排骨焯下水。我告诉你怎么做，小墨嘴挑，得按我的方子来才入味。」

我感觉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妈，我昨晚加班到很晚，想再睡会儿。」

「午饭......我们随便吃点就行。」

婆婆的脸立刻拉了下来。

「睡什么睡？都几点了！」

「照顾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哪能由着性子来？小墨工作那么辛苦，周末在家连顿像样的饭都吃不上？」

这时，程墨也完全醒了。

他打着哈欠坐起来，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反而笑着对他妈说：「还是妈疼我。好久没吃您做的红烧排骨了。」

然后他看向我，带着一种息事宁人的、自以为是的「调和」态度：「敏敏，妈来都来了，也是一片好心。你就起来帮帮忙嘛，妈手艺好，我们也跟着享享口福。」

我看着他们母子其乐融融的样子。

听着丈夫那句轻飘飘的「帮帮忙」。

仿佛我所有的疲惫和反感，都是不识好歹、不懂感恩的无理取闹。

婆婆还在继续，声音不高不低的数落着：

「女人嘛，早点学会持家是好事。等以后有了孩子，更忙不过来呢。身体也得调理好，我看你就是太瘦，不好生养......」

又对程墨道：「小墨啊，你们这床垫妈坐着有点软？我跟你说，床垫太软了可不好，影响怀孩子。」

「孩子」两个字像颗炸弹，在我脑子里嗡了一声。

公司刚让我负责了一个至关重要的新项目，这个项目关系到我未来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

未来一年，我所有精力都得扑上去，生孩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件事我跟程墨说过，他当时满口答应。

现在看来，显然没传达到位。

程墨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赶紧打圆场：

「妈，您操心这个干嘛，我和敏敏心里有数。」

「有数？有什么数！」张桂芬眉毛一挑，「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小墨都会打酱油了！敏敏也快三十了吧，现在不生，等到高龄产妇危险么？我们老程家可就小墨一根独苗！」

张桂芬最终被陈默半哄半劝地拉出了卧室。

临走前，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布包，硬塞到我手里。

「敏敏，这是妈去庙里求的送子符，放在枕头底下，灵验得很。妈就盼着早点抱上大孙子呢！」

窒息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我看着一旁只会讪笑、不敢忤逆半句的程墨。

我心底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啪」一声断了。

我再也压不住翻涌的怒火，声音冷得像冰：」

「妈，生孩子是我和程墨的事，不劳您费心。」

「还有，这是我的家，什么时候起床、吃什么、床垫是软是硬，我们自己会决定。」

客厅瞬间死寂。

婆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尖利起来。

「吴敏！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婆婆！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你们好？你看看谁家媳妇像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我都懒得说你！都结了婚了还买那么贵的化妆品，臭美给谁看！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攒钱，将来生孩子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程墨显然被我的突然发难吓到了，他惊慌地看着我，又看看他妈，下意识地就去拉婆婆的胳膊。

「妈！妈您少说两句！敏敏她最近太累了......」

「累？谁不累！」婆婆一把甩开他，「我操心你们累不累？小墨你看看她，有一点当人老婆的样子吗！」

我实在不想跟她吵了。

直接转身回了卧室，重重关上了门，将外面的争吵声隔绝。

那一刻，我对这个家，对门外的那个男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程墨推门走了进来。

他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手里端着一杯水。

「老婆，别生气了，妈她已经走了。」他凑过来，想搂我，「你知道我妈就那样，嘴碎，心眼不坏的。她也是太想抱孙子了......」

我避开他的触碰，冷冷地看着他。

「程墨，问题的重点是她想抱孙子吗？」

「重点是她毫无边界感地入侵我们的生活，而你，永远只会让我忍！」

他愣了一下，随即露出那种惯有的、息事宁人的表情：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我以后一定多跟妈沟通，让她少来掺和我们的事，我保证！」他举起手，作发誓状，「你看，妈今天做的排骨和虾，我都给你端进来了，你尝尝？别因为生气饿坏了身子。」

看着他那张写满「我哄哄你事情就过去了」的脸。

听着他毫无力度的保证。

我心里的火反而熄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冰凉。

他根本不懂，或者说，他根本不愿去懂，我愤怒的是什么。

那晚，他异常殷勤，主动洗碗拖地，睡前还给我捏肩。

反复说着「老婆最大」、「以后都听你的」之类的甜言蜜语。

我任由他表演，心里却一片麻木。

这种敷衍的安抚，让我彻底失去了对这段婚姻的期待。

我开始，冷静的盘算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