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渺站在厨房门外，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崔知野站在灶台前，修长的手指握着乌木药勺，轻轻搅动砂锅里的汤药。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侧脸，却遮不住他眼底的专注——那是她最熟悉的神情。

曾经，这样的专注只属于她。

她想起三年前，她刚回来时，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胃病严重到吐血。崔知野连夜带她看遍名医，却始终不见好转。后来，他消失了整整十天。

再出现时，他膝盖血肉模糊，手上全是烫伤的水泡，却捧着一碗琥珀色的米汤，小心翼翼地喂到她唇边：“渺渺，喝了就不疼了。”

后来她才知道，他跑去深山里的中医世家，跪了七天七夜，才求得老中医破例收徒。那位行医六十年的老人后来对她说：“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疯的学生——为了彻底治好你的胃病，跟着我半年学会上千种药材，熬药时三天三夜不阖眼，就为等那一碗最精华的米汤。”

从那以后，无论多晚回家，她的冰箱里永远备好他亲手准备的药膳。他的手机备忘录里有一整本《渺渺食用笔记》，详细记录着她每一味忌口、每一次胃痛的时间、甚至情绪波动时该加哪味安神的药材......

“你的胃，我来养。”他说这话时，眼底的光比星星还亮。

“嘀嗒”。

一滴水珠落在余思渺手背上，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厨房里，崔知野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擦净手接起电话，声音温柔得刺耳：“倩倩，药马上好了......嗯，加了茯苓，不苦的。”

余思渺的胃猛地绞痛起来。

电话那头，程倩软绵绵的声音隐约传来：“知野，宝宝刚刚醒了，他一定是想爸爸了......没事你忙的话不用过来，我和宝宝两个人也是可以的......”

崔知野立刻放柔了语调：“别乱动，我这就过去。”

他一边关掉灶台上的火，一边拨通了余思渺的电话。

“宝宝，今天有个非常紧急的跨国会议，客户要求面谈，必须要马上解决，今天不能回家陪你吃饭了......”

“我让阿姨把我昨天给你准备的食材拿来熬你喜欢喝的参鸡汤，你千万不要靠近厨房，别不小心打燃煤气......别去洗碗，我会心疼的......你要乖乖在家，吃饭，一定要拍吃完了的空碗给我看......”

那头的崔知野还跟从前一样絮絮叨叨，事无巨细的叮嘱，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小孩。

余思渺握着手机，静静听着，良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好，我知道了。”她轻声回答，声音乖巧得不像话。

“我就知道我家宝宝最体贴了，你放心，开完会我马上回来陪你，宝宝想要什么补偿？我去给你买你最爱吃的小蛋糕好不好？”

挂断电话后，她盯着黑下去的屏幕，眼底一片冰凉。

——他撒谎的时候，语气竟然还能这么温柔。

他看到崔知野挂断电话，若无其事的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膳，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吹凉，送到程倩唇边。

“慢点喝，小心烫。”他的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程倩虚弱地靠在枕头上，脸上却带着满足的笑意。

她轻轻握住崔知野的手腕，撒娇似的说道：“知野，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累。”崔知野低头，又舀了一勺，“你刚生完孩子，身体还没恢复好，得好好养着。”

余思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她看着崔知野耐心地喂完一整碗药膳，又细心地替程倩擦了擦嘴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珍宝。

曾经，这样的温柔只属于她。

程倩忽然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知野，你今晚还是回去陪余小姐吧......她一个人在家，会不会难过？”

崔知野顿了顿，突然凑到了程倩的身边，眼眸深邃。

“你真的想我回去陪她？”

程倩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又带着一抹委屈。

“谁不知道，你最舍不得让余小姐流泪......”

崔知野突然霸道的把程倩搂紧怀里，“以后不准把我再推给别的女人，你要记住，你更重要。”

余思渺站在门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别的女人？

原来在他眼里，她早就成了别的女人。

窗外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余思渺就那么走在大街上，身上的雨点砸在身上，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她的心比这场大雨更荒凉，一直淋了两个小时，她才从医院走回家。

桌上的参鸡汤早已凉透，她没再看一眼，淋了雨的头剧痛无比，她刚要去把鸡汤倒掉，指纹解锁的声音响起。

崔知野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她的举动，立马过去心疼的搂着她。

“怎么还没睡？”崔知野脱下外套，语气里带着疲惫，却仍不忘叮嘱，“汤都凉了，别喝了，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余思渺抬头看他，头一阵晕眩，轻声问：“会议顺利吗？”

崔知野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点头：“嗯，解决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进厨房，熟练地热牛奶，又拿出蜂蜜罐，舀了一小勺——他知道她睡前喜欢喝一点甜的。

今天淋了大雨，她的头实在昏沉，她知道，她应该是在发低烧。

要是平时崔知野早就一早发现，会心疼的把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体温一点点降下去。

可是现在，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手机屏幕上。

程倩发来的消息：【宝宝醒了，一直哭，可能是想爸爸了......】

崔知野立刻放下牛奶，快速回复：【我马上过去。】

余思渺看着他匆忙穿上外套，忍不住笑了：“又要开会？”

崔知野浑身一僵，他愧疚的走过去要吻余思渺，余思渺侧过头，他的吻只落在她的发丝，却也让她无比恶心。

“宝宝对不起，这个项目太重要了，等忙完我就带你去你最喜欢的马尔代夫......明天想不想吃栗子蛋糕，我去买来给你做......”

余思渺只是轻声说道：“路上小心。”

崔知野察觉她的情绪不对，还想再说，余思渺只是揉了揉眉心，“阿野，我有点困了，想休息。”

崔知野闻言立马去房间给她铺床，甚至不忘记给她的被窝里塞暖水袋，就是没有发现，已经开始发低烧的她。

门关上的瞬间，余思渺端起那杯热好的牛奶，缓缓倒进了水池。

真可笑，连最后的温柔，都是假的。

系统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宿主，情绪波动值超标，是否需要启动心理屏蔽？】

余思渺摇了摇头，走到书桌前，翻开那本《渺渺食用笔记》。

最新的一页，写着今天的日期，下面是一行小字：

【渺渺胃寒，参鸡汤需加姜片三片，炖足两小时。】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系统。”她轻声说道，“这些痛觉越清醒，我才会发现自己以前到底有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