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升仙时，会根据生前功德值获得相应的点化飞升名额。

点化亲人，是天庭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拥有3个名额的我，却点化了一只猪、一只鸡、一条狗。

看着在下界抱着我的灵位哭诉到昏天黑地的家人，众仙家怒骂我心狠不孝，不堪为仙。

纷纷上奏玉帝，要求将我打入地狱。

我没否认，只跪请玉帝陪我下凡走一遭。

1

我死那日，突现三花聚顶，然后我浑浑噩噩地上了天庭。

生前，我是一名医生，根据功德值，我有3个点化名额。

头七回魂日，在我一家人期待的眼神中，我点了屠宰场的猪和鸡、邻居家那只要死不死的老狗。

众仙家傻眼了。

因为点化亲人，一向是天庭的潜规则，只有我做到了实打实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太白金星不解。

我理所当然地笑了：“因为他们猪狗不如。”

听我这么说，原本还为我成仙而高兴的家人脸色大变。

我妈当场哭晕过去，我后爸歇斯底里，妹妹则当着我的面摔了灵位，跪地向天上的仙家们哭诉我的不孝。

玉帝不堪其扰，出面主持。

他唤来掌管功德簿的神仙，再次对我的功德进行核对。

善事不论大小，数值统一，恶事但凡一件，功德便会翻三倍扣除。

期间，太白金星选择显形，到我灵前了解情况。

我妈被我后爸给掐醒来，那张沧桑的脸上泪水纵横：

“我的女儿啊，你不能这么无情，我和你亲爸离婚的时候，你爸不要你，是我宁可短了自己，再苦再累也供你上了大学啊！”

她朝虚空中的我伸手，指腹粗糙，满是劳累的痕迹。

“这些年我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你，从没打骂过你，也极少限制你的人生自由，小时候为讨你开心，还给你买了许多漂亮的裙子，哪怕你把它们烧了，甚至对我动手，我对你也没半句怨言.......”

玉帝听得皱眉，问我真假。

望着我妈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我扯了扯嘴角，没有否认。

“我虽然不是棠棠亲爸，可我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那年她们娘儿俩出车祸，我赶到现场时都没顾得上她妈，而是先救的棠棠，后来我连工作都不要了，也在她病床前照顾了她整整两个月......”

后爸膝行到太白金星跟前，指着我的牌位，声泪俱下。

“我不求她对我孝顺，可我养育她多年，从没短过她吃穿，放假还给她报补习班，她学习差，也是我给她出钱复读，可她呢，恨我恨到在我酒里放头孢！”

“她脾气暴躁，一个不高兴就往我头上砸酒瓶，棠棠啊，爸爸对你这么好，你却要爸爸去死，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你......”

后爸眼角确实有一条蜈蚣似的疤。

玉帝这次没再问我，众仙家交头接耳，四周充满唏嘘声。

“赵棠棠她就是个白眼狼！烂人！”

最后，我妹妹抬脚把我的灵位踩个稀巴烂，骂我的声音直透云霄。

“她不但欺负爸妈，当初她被校园霸凌，还是我站出来围护她，结果她回头就拍我的裸照！”

“初中那会儿她就是个太妹，整天和隔壁职高那些男的鬼混，抽烟喝酒样样不落。”

“难怪学校都传言她睡男人，后来运气好考上大学，毕业当了妇科大夫，自己年轻时乱搞生不出孩子，就把别人的子宫给摘了！”

“活该被网暴！赵棠棠这种没心肝的坏胚死后都能上天，你们这些做神仙的还真是眼瞎！”

妹妹浑身发抖，声嘶力竭，盖住她的是一道天雷。

“放肆！”

玉帝声如惊雷落地，强大威压瞬间让我瞬间跪地，七窍流血。

仙家们听了我家人的哭诉，再也忍不住，纷纷朝我开炮。

什么白眼狼、面善心狠，不堪为仙，下十八层地狱.....

甚至还有神仙扔法器来砸我。

一时间，我被刀枪剑戟扎成了刺猬。

玉帝面露嫌恶：“既然这些你都认，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天界与地狱的通道旋即打开。

我忍痛朝玉帝一揖：“熟是熟非，烦请玉帝陪我下凡走一遭后再行裁夺。”

“如果事实真如他们所说，届时要将我挫骨扬灰我都认。”

2

玉帝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回到了八岁时，父母离婚的那一年。

我站在锈蚀的铁门前，手里拿着亲爸买给我的糖画，一脸兴奋对他说：“妈妈要是知道爸爸回来了，一定很高兴。”

爸爸掏钥匙开门，还不忘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嘘！小点声，咱们给你妈一个惊喜。”

玉帝的分魂暂居在我肉身里。

看见我爸手里提着送给我妈的礼盒，他好奇问:“你父母关系应该不错，怎么会离婚？”

我没吭声，因为答案就在下一秒。

门开了，看着沙发上赤条条纠缠在一块的两个人，爸爸手里的礼盒咚一声砸到地上。

我被爸爸飞快捂住我眼睛，然后推出门外。

屋内，吵闹声一片。

屋外，不懂事的我哇哇大哭。

玉帝惊得说不出话来，天庭上众仙家透过水镜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沉默。

半晌，有仙官说：“即便你母亲出轨在先，那也是对不住你父亲，并没有对不起你。”

我没有反驳，带着玉帝继续二刷我的人生。

我认识那出轨对象，他是街对面烧烤店的老板。

屋里吵闹声停止，紧接着就是120的声音。

我爸最后是被医务人员抬上车的，他常年熬夜加班，患有高血压，被我妈和她姘头一刺激，结果脑溢血了。

见我爸瘫痪，我妈迫不及待和我爸提离婚。

我爸心灰意冷，在协议书上按了手印。

因他瘫痪在床，抚养权落在了我妈手里，我妈带我离开时，我爸对她只有一个要求：好好照顾我。

一个月后，我爸服安眠药后再没醒过来。

同一天，我妈再婚，从此我多了个后爸。

玉帝看到此处，表情有些难看。

“这也叫你爸不要你？你妈倒是会得一手春秋笔法。不过话说回来，她毕竟是你妈，这也不该是你对她动手的理由。”

我苦笑：“玉帝还是继续看吧。”

毕竟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2

他俩结婚后，我妈接手烧烤店，成了老板娘。

半年后，她怀孕的肚子开始显怀，因此每天放学我都被她拉去店里打下手。

串菜擦桌洗碗.....

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能带着一身疲惫回去补家庭作业。

我讨厌后爸，所以从不肯和他多说话。

他倒是很想和我亲近，该给的零花钱没少过，下班还会给我带好吃的，尤其在我妈怀孕的这段时间，对我特别热情。

有天晚上我做完作业去上厕所，路过我妈卧室时，听到她和后爸的谈话声。

后爸：“棠棠可真能干，这几个月幸亏有她在，你才能好好养胎。”

我妈声音得意：“不然你以为我当初干嘛要抚养权？便宜童工，不要白不要，以后还得指望她给我养老呢！”

后爸叹气：“可惜棠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咱俩的乖宝儿就快出来了，到时候你可别偏心啊！”

我妈：“我要偏也偏我们的乖宝，谁叫我现在看见棠棠那张跟她爸一样要死不活的脸就觉得烦。”

我妈虽然背地里嫌我烦，可没过多久就给我买了好几条艳丽的裙子。

这些裙子无一例外都是超短裙，有的还露背露肩。

我后爸见了，一个劲儿夸我穿着好看。

玉帝皱眉：“你妈和你后爸不对劲。”

后面发生的事，是我一生阴影，我拽进拳头，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时间来到周末的中午，我在沙发上睡着了，迷糊中我被后爸抱进了他房间。

裙子被掀开，后爸把手伸进裙底时，我突然醒过来。

我吓得连声尖叫，透过他咯吱窝，看见我妈扶着肚子站在门口。

“妈！妈妈！”我边哭边喊她。

我妈却视若无睹，还“贴心”地带上了房门。

“这她妈的！简直禽兽不如！”

玉帝气得爆粗口，忍无可忍的他直接掌管我的身体。

他先是狠踹了一脚后爸那张恶心的脸，又顺手抓起床头柜上的啤酒瓶，朝着后爸太阳穴狠狠砸下去！

砰——

酒瓶碎了满床，后爸捂住额头，鲜血从他指缝流出。

玉帝拎着酒瓶口，喘着气，似乎半天没缓过神。

这种情况下，纵然是玉帝也不得不和我做一样的选择。

我红了眼睛：“你现在知道，他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了吧？”

3

那天的我，最后扔了酒瓶，狼狈地逃出我“家”。

刚跑出门，天就下起大雨。

还是路边有个流浪汉叫住我，我穿着单薄，又哭得不成样子，便把身上那件臭烘烘的皮夹克拿给我遮雨用。

后来我妈找到我，要带我回去，还解释说后爸是喝了酒，脑子糊涂了才那样。

我不肯，对她又踢又打。

“棠棠，我这也是没办法呀，我要是离了他，咱们娘儿俩日后可怎么过日子呀？！”

我妈边哭边拉我回去：“你还小不懂当妈的苦楚，棠棠你听我一句劝，回去也别和你爸闹，就当这事翻篇了吧。”

“他才不是我爸！”我卯足劲甩开我妈，她脸色一变，威胁我：

“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卖给人贩子，到时候断手断腿去要饭，这辈子都别想回来！”

我害怕，没办法，只能跟着我妈走回那个“肮脏”的家。

回去后，我当着她的面，把那几条裙子用打火机烧了。

从那天起，我再也不在客厅写作业，房间门也锁得几乎密不透风。

天庭水镜前一片沉默，但仍有仙官为他们说话：

“你妈性格软弱，护不住你也正常，你后爸虽酒后险些办坏事，但一码归一码，你学习差，他给你报班，供你念书总不会是假的吧？”

玉帝亲历了我的部分人生，此刻却也不敢评置。

他摇头叹息，大手一挥，我们来到了初中。

看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笔记，还有抽屉里塞满的空笔芯，玉帝头疼道：

“你这么努力学习，那你妹妹怎么会说你抽烟喝酒，还在外鬼混？”

猥亵一事对我造成莫大的阴影。

从那以后每晚一闭上眼，后爸那张油腻恶心的脸就会出现在眼前。

整夜的失眠让我神经衰弱，成绩也开始飞速下滑，直到初三，我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学习，各课才勉强到了及格线。

来不及回答，妹妹就已经敲响了房间门：“姐，爸妈来电话了，说店里忙，让你赶紧过去。”

我扫了一眼电子表，让她别打扰我看书。

妹妹不信，踹着门叫嚣道。

“别骗我！我妈说你成绩差的要死，你该不会是整天在屋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我戴上耳机继续看书，没过多久，她又隔着门缝朝我大喊：

“哎呀，别看书了，爸爸说只要你去店里帮忙，他就答应寒假给你报班。”

玉帝：“所以他们确实给你报了班，是你自己不行没考上？”

“报班的事我向他们提了很久。”

我点点头，却不禁苦笑，“只是......”

说话间，场景变换，我出现在户外的运动场上，手里多了个篮球。

“合着我讲了半天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啊？！不是你跟你爸妈闹着要学篮球的吗？！”

耳边充斥着教练的谩骂和男孩们的嘲笑声。

“简直欺人太甚！”

玉帝不忿，再一次接管了我的身体，直接来了一个超远三分球。

篮球进筐那一刻，周围沉默了，只有玉帝冷哼：“学个屁！”

玉帝替我出了风头，水镜前的众仙家见状直呼好球。

“你当年该不会就乖乖认命了吧？”

回去时玉帝问我，我摇摇头：“他们打算让我去读职高，我哭过闹过，都没有用，所以才变着法儿来消耗我的时间和精力，好让我没空学习。”

“于是初三的时候，我故意让他们看见我抽烟喝酒，看见我在外鬼混......”

到现在为止，我都不会忘记第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吸烟时，那劣质烟味涌进肺腑时的呛疼感。

接着场景变幻。

吵闹的网吧里，是我缩在角落沙发里，干咬烟条奋笔疾书的身影。

然后是灯光昏暗的公厕、邻居家阳台的狗窝旁、班里混子们约架的废旧工厂......

我翻着书本熬过了秋夏秋冬，终于在一片祝贺声中拿到了成绩单。

“市三好学生？！成绩还是县里前十名？怎么可能......”

在我妈和后爸满脸震惊中，我妹差点撕了我的成绩单。

“我姐她一向不学好，整天在外和他们抽烟鬼混，哪有时间去学习，这分数肯定是她抄来的！”

这下就连班主任也无语了。

“棠棠的努力是我亲眼所见，前几次模考她都拿了班里前三，倒是你们，身为父母，这三年家长会不出面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还怀疑起自己的女儿来？”

批评声中，我妈臊红了脸，我后爸干笑着给老师赔不是，我妹则狠狠瞪了我一眼。

天庭水镜前，骂我的声音渐渐消失，不少仙家保持中立态度。

许久之后，只听玉帝问：“那你妹妹说的裸照又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又要往你后爸酒里放头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