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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因为我是个跛子,没从那座桥上走过,所以......”
马瘸子深深得叹了口气,像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变了又变。
我也听得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问张老:“世上真有这么可怕的陋习?之前听干爹提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传说,是假的,用人命祭祀,也太残忍了。”
张老抚了一把花白的山羊胡,露出悲悯众生之色:“孩子,其实打生桩很早以前就有了,知道孟姜女哭长城吗?”
“传说她的丈夫范杞良就是修长城时被活埋,打了生桩。往后的朝代,往往建造河堤,建造城池,都会偷偷打生桩,希望建筑可以无坚不摧。”
我张了张嘴,哑然失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张老叹息着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要知道,自古以来,不管是乱世还是盛世,对底层百姓都是残忍的,剥夺一条生命,一个命令就够了......”
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如果不能跟着张老,或许我的结局也是一样,成为一根随时可以被折断的草芥。
马瘸子没有再听我们说话,而是自己靠着火炉闭上了眼睛。
只是临睡前,他再次说了跟三喜一样的话:“晚上如果听见乌鸦叫,就躲在床底下,别让它发现。”
“否则!”
“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马瘸子没有招呼我们吃饭,我只能继续从包袱里掏出芝麻饼,一人一张分着吃。
“小坏蛋,你到底藏了多少饼?”红鸾有些意外得看着我。
我拍拍包袱,说了句:“你猜?”
其实经历躲土地庙地窖那件事后,我就意识到身上携带足够的干粮跟水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没一会,太阳落山了,外面开始响起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
“睁眼了!”
“睁眼了!”
我知道这些昼伏夜出的怪物又要开始干活了。
躲在屋子里,我看了一眼张老。
三人端坐在桌前,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已经陷入了沉睡。
我也闭上了眼睛,催自己赶快入睡。
恍惚间,我真的听到了一阵奇怪的乌鸦叫。
它在掐着嗓子焦急的喊:“报喜,报喜!”
那声音好像有蛊惑人心的效果,我的精神开始恍惚,感觉有人用小锤子在一点点敲我的后脑勺。
有什么东西硬生生从我身体里被敲出来了。
是我的魂魄吗?
我想动,却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漆黑如墨的乌鸦,扑扇着翅膀飞进来,叼住了我的影子。
伴随着‘报喜’的声音,乌鸦将我的影子硬生生得拽出来了。
我的影子跟我分开了!
它就好像有了自己的思维,迈开步子,顺着雪白的墙壁往外走。
我想叫张老求救,却喊不出声音。
急得我满头大汗,心想:“完了,我也要跟这群行尸走肉一样没有影子了。”
然而下一秒,张老陡然睁开双目!
但见他眼中精光四射,手指轻轻一拨,桌上的一双筷子居然笔直立起,如同凌厉的飞刀,‘唰’的一下将那只乌鸦钉在了墙上。
我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像人又不像人,像男又像女。
一阵烧灼的白烟缓缓冒出,那只乌鸦消失了。
窗户外‘呱’‘呱’的声音,吵闹的乌鸦群也在一瞬间偃旗息鼓......
我终于可以动了。
但整个人像是被硬生生抽去了生机,瘫软在床上直冒冷汗,浑身的衣服也全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着几乎要撞出胸口。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这么近,连指甲盖都变得乌青乌青。
张老淡淡的走到床边,两根手指头刚搭上我的脉搏,我便感受到有一股春意盎然的力量传输到了我的四肢百骸。
渐渐,我的冷汗收住了,心跳平缓了,指甲盖也恢复了正常人的血色。
就仿佛,被剥离的魂魄在慢慢回归自己的躯壳。
我喉咙发紧,激动地问:“张老,这就是......炁?”
张老目光严肃:“安静!跟我念!”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他的声音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某种古老的口诀?
出于对张老的信任,我赶忙跟读:“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真是奇了怪了,我只觉得丹田处仿佛融化了一团暖流,化作山间清泉,化作午后清风,顺着血液在我的全身游走,一处处剪除掉侵入体内的阴邪之气。
我越念越舒服,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恢复过来。
当时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咒语,后来才知晓,这居然是道教八大神咒里的《净心神咒》,可以让修行者排除杂念,安定魂魄。
关键是只传给道门弟子。
换句话说,张老也是在那一刻起,就正式承认我这个徒弟了!
红鸾又开始拿我打趣,她抬起那条长的过分的腿冷笑道:“小坏蛋,今晚张老救了你,明晚若是乌鸦再来,你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我从床上坐起来,咧嘴一笑:“不用等明晚,我知道真相了。”
“嗯?”
我却故意卖关子:“那些乌鸦身上有股淡淡的当归味,马瘸子身上也有。”
红鸾果然上钩,追问道:“那能说明什么?”
“累了睡觉,有话明天说。”
“你个小坏蛋!”
“怎么这么气人!”
不用看也知道红鸾暴跳如雷,我干脆翻过身子:“近朱者赤,跟你学的呗。”
可能是被乌鸦攻击的缘故,这一夜我睡的特别沉,天亮后才被一阵叮叮咚咚的开锁声吵醒。
是马瘸子!
他推开门,看见我们四个完好无损,立马瞪大眼睛:“你们......”
“你们咋还在?”
“您都用钥匙把门反锁了,我们能去哪儿?”我笑道。
马瘸子知道自己说漏嘴了,赶忙摆手:“误会一场,误会一场,我也是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
“当然是误会了,马叔对我们多好呀。”我穿好衣服,皮笑肉不笑的慢慢靠近:“对了,您昨天讲的那个故事很精彩,说村里人为了修桥打生桩,结果全遭了报应。”
“可为什么,独独没有提到冉大善人的下场?”
“他应该才是挂衣村惨案的罪魁祸首呀!”
马瘸子脸上的惊慌稍纵即逝,随即强笑道:“冉大善人自然也是死了,当时桥修好一周,村子里便开始出事,冉爱昌看苗头不对就溜了。”
“他先带家丁坐船去嘉兴,又换马车去徽州,以为跑远点就能躲开诅咒......结果早上洗漱,被佣人发现溺死了。”
“你们说可怕不可怕,冉爱昌是洗脸的时候把头埋进脸盆里活活溺死的!”
“当时这厮力气大的出奇,好几个年轻的壮汉都摁不住他这个50岁的老头......”
马瘸子像是陷入了什么恐怖的回忆,一双三角眼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
等说完,他发现我们一个都没搭腔。
自言自语嘀咕起来:“咋会有人把头埋进脸盆里溺死呢?邪性。”
“你们赶紧走吧,我是为你们好,离开这儿,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
马瘸子一个劲催我们走,唯恐我们会赖上他。
我则鼻腔里发出一声冷汗,自顾自找了个板凳坐下,翘起二郎腿:“我们走了,那你害挂衣村的这笔账该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