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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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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柔瞳孔瞪得老大,像是听到什么骇人的禁忌,拼命摆手:
“不行,不行,这可是人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就只能日日挨打?”
将离气得一脚踹翻一块石头,满脑子都在想该怎么办。
斐柔吸了吸鼻子,收起眼泪,反过来倒安慰起她来: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来日方长,我常劝自己多忍着些。老头子也不是日日打,心情好的时候对我也算不错。钱财上,我娘买药需要很多钱,他也挺大方的。”
“你啊。”将离心疼得不行,“旁人给你一丝甜,你就感恩涕零。”
“这都是命,阿离,我认命了。可你不成啊,你回将府来作甚?他们会吃了你的。如今太傅驾鹤西去,你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日后寻个知冷知热的,别像我似的。”
将离摇头,她才不嫁人。
慧修说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不能离开太久,先回去了。”斐柔拍了拍她的手背,眼角又沁出了泪,“下次见,不知是何时了。”
将离只能眼睁睁看她离开,心堵得慌,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男宾席面。
李承昊的目光锁牢了一个舞姬,总觉得那个舞姬一闪而过时,眼睛特别亮。
他找个借口离席,跟了上去。
将离怅然所失地退回内院,一回头,一道黑影捏住她的后脖子,将她整个人抵在抄手游廊的木柱上。
是李承昊,锐眼如鹰,正盯着她看。
喝多精虫上脑还是识破她了?
将离心怦怦直跳,从没有这么慌过。
“取下面纱。”嗓子干哑,不容拒绝。
将离起了鸡皮疙瘩,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承昊,伺机寻找脱身机会。
水眸清亮,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李承昊几乎窒息,是你?
大手渐渐抬了起来,想要将面纱扯下来。
将离头一偏,身子跟着矮了矮,头钻过他的腋下,脖颈甩开他的手,飞快冲进假山。
那里有捷径可以直通她的翠竹轩。
李承昊抓不及,只扯破了面纱,没看清正脸。
他拔腿追上去,可这个歌姬穿过假山山洞,不见了。
“是她,一定是。”李承昊捏着面纱,差点站不稳。
玄晖来找他,见他失魂落魄,急问道:“爷您怎么了?”
“我瞧见她了,是舞姬。快,这里肯定有通道,仔细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李承昊又喜又恨,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青楼,没想到她被人卖了当歌舞伎了。
主仆二人低着头,围着假山找通道。
这一厢将离跑到了荷花池,她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有人尖叫。
紧接着噗通一声,似有人落了水。
“救命啊!”
将离毫不犹豫地跳下水,朝着呼救方向游了过去。
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满头珠翠,呛了水,眼睛已经闭上了。
她花了好大功夫将她拖了上来,又按压她的腹部,这姑娘嘴里汩汩冒水,没一会子,便幽幽醒来了。
先是两个世家女闻声而来,神色惊慌,是谢清茵和程萦。
随后将之瑶突然从草木丛后窜出来,拉着谢程二人:“好啊,你们竟然推萧小姐下水!”
谢清茵和程萦惊慌地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将离不想惹事,见地上的萧小姐微微醒转,转身就走。
将之瑶认出了她,气得牙根痒痒,这个死丫头,坏她好事。
她本想拉着将离不让走,可身后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不敢闹大,只得悻悻跟上,回去再算账。
将离浑身淌水,绕过荷花池快到翠竹轩时,迎头撞上了太子。
“阿离。我四下找,原来你在这。”
将离心一抖,回首行礼:“太子,您怎么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湿透了?”轻薄的纱衣被水打湿后紧贴身体,却无意中勾勒出曼妙的身形,太子不知该把眼睛往哪放,脸噌地就红了。
将离意识到自己现下的狼狈,双手抱胸急着走:“有人落水,我救上来了。没事我先走了。”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我想问你……”太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开口。
将不弃追到揽月楼的事他知道,可那个人实际上是将离啊。
“你喜欢李承昊?”
将离一头雾水:“我?从何说起?”
“你追到揽月楼所为何事?他说得那么不堪,岂不是污了你的名节。”
“我想寻他谈和解,并没别的意思。”将离失笑。
名节又不是她的名节,污了就污了呗。
太子喜形于色,拢着拳头清咳了声:“原来你都是为了我。阿离,你真好。”
“您快回去吧,离开久了定有人要找您的。”将离躬身道别,“我不能被人看见。”
“好。明日你来东宫。你我议事……也便宜些。”太子眸色渐热。
将离躬身行礼,转身告辞。
太子又叫住她:“等等。”
将离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恰如这满池碧水,纯白纱衣轻扬,眉如黛、颜如玉,宛若荷花仙子。
微风漾起波澜,在太子的心里投下层层的涟漪。
“你穿这身,很好看。”太子脸红,目光灼灼,落荒而逃。
将离清秀的面颊飞上红云。
还没等她有所反应,砰,身后有人用力扑过来,将她推进了荷花池。
将离扎了个猛子,脑袋跃出水面,“将之瑶?你疯了!”
将之瑶刚想溜走,听见声音一回头,“是你,将离!你坏我好事!还和太子私会!”
“放你娘的屁!你杀人有瘾啊?”将离气得跃出荷花池,揪着将之瑶的头发,“想下水是吧?我成全你!”
她拎着将之瑶靠近荷花池,一脚将她踹了下去。
噗通,将之瑶呛了好几口,咕噜咕噜:“救,救命!”
“我……咕噜……我不会水……”
将离拍了拍手,叉着腰笑道:“不会水你还敢推别人下水?也让你尝尝这滋味。好不好喝?”
将之瑶在荷池里浮沉,见她折腾得差不多了,将离才把她捞上来;
一脚踩在她胸口上,将之瑶吐出了好几口水,剧烈地咳嗽。
“收起你的小伎俩,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害人,就没这么轻易饶过你了!”
将之瑶号啕大哭,“我要告诉哥哥!让他打死你!”
将离没理她,飞速回到翠竹轩。
琉羽见她全身都湿透了,惊讶得连瓜子都忘记磕了:“你掉水里了?”
将离倒了盏茶,一口饮尽:
“你去前头院子守着,我估摸李承昊会找过来。你替我拦住他。”
“您被他识破了?”琉羽眼睛瞪得铜铃大,“要灭口吗?”
噗……将离茶都喷出来了,“你想死直说,不劳他动手,我来。”
“嘿,我这不是怕他识破了威胁你吗,再说,我看他成日在青楼嫖宿,未必打得过我。”
琉羽捏着拳头试了试,她的本事还没使出来呢。
“去吧,别贫了。”万一李承昊冲进翠竹轩就麻烦了。
琉羽刚走出去,迎面就遇上了李承昊主仆二人。
真找过来了?她立刻拦住:
“二位大人留步,这里是主子的偏院,外人不得入内。”
“你可见到一个天竺舞姬?着白色纱裙的。”玄晖问道。
“奴婢一直在,并未见过这样的人。”琉羽摇头。
李承昊看了眼琉羽,有点意外:
“你不是全清观的小道姑吗,怎么会在这?”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去全清观寻人时曾见过她。
好记性,琉羽把将离的说辞现学了遍,苦着脸卖惨:
“我太能吃了,观主说养不起,把我赶出来了。在这里虽说吃不饱,可也饿不死。”
玄晖盯着她的身形忍不住憋着笑,李承昊收了收眸中锐锋,从腰间掏出了一粒碎银子,扔给了琉羽:“拿去,买吃的。”
琉羽茫然地接过,连道谢都来不及说,这两人就走远了。
她咬了咬银子,自言自语:
“李世子,也没那么坏嘛。”
几日后。
“总督,人都在这了,真没有了啊!”
彩玉班班主赔着笑,对着满脸煞气的李承昊就差跪下来喊祖宗了。
李承昊穿着玄色箭袖,翘着二郎腿陷坐在圈椅中,手支在额角一言不发。
屋内没有光,他也不许人点灯,只瞪着两只吃人的眼睛,像是暗夜的饿狼直冒绿光。
班主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这股强烈的压迫感让他腿脚打颤,浑身冒着冷汗。
当日在将府的所有歌姬都站在屋外的天井,排成了好几排,大气都不敢喘。
每一张脸他都看过了,都不是。
明明她出现过,可又如浮云散。
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掣肘着,即回不了北冥,也找不到他想找的人。
命运在无情地嘲弄他,将他玩弄在鼓掌之中。
他被这股无力感挑起了怒火,喑哑而阴森:“找不到她,你别活了。”
玄晖立即拦住了他:“大人息怒。”
他踢了踢戏班班主一脚:“愣着做什么,快滚去再找。”
班主如获大赦:“是,是。”
院子外站着的莺莺燕燕缩成了团,跟着班主一溜烟都跑没了。
屋里屋内空荡荡,依旧死气沉沉。
李承昊维持着姿势,望着屋外天井落下的日光发呆。
他想不通,那一双眼睛离他如此之近,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抓住她了。
她为什么要逃?难道没认出他来?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却把仅有的铜板和棉袄都给了他,十年了也不求回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那双眼睛在他的脑海聚了又散、散了又聚,逐渐开始清晰,和另一个人的眼睛奇妙地叠在了一起。
将不弃?李承昊疲惫地伸手搓了搓额头。
他是脑子想出病来了。
那日他明明在前厅瘸着腿呢。
再说,他还是个男的。
玄晖见他脸色阴晴变幻,又不敢再劝他,只静静地立在阴影里。
“将不弃的腿好了?”李承昊蓦地一问。
“好了。”玄晖不明白怎么突然提起他了。
“走,买点东西,看看他去。”
李承昊从圈椅中腾起身,拔腿就往外走。
玄晖忙不迭跟了上去,走出院子又抬头看天,不对啊,今儿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
主子这是抽什么风?
将离刚下朝,虽然大暑过去,但天还是很闷热。
她官袍下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她的皮肤比较娇气,闷得都起好大一片红疹,涂膏药又黏腻又热,索性趁着空隙泡个药浴。
琉羽慌忙跑进来,低声耳语:“李承昊来了。直接闯进大公子书房。”
将离整个人往水里缩了缩:“将不弃会应付的。你把好门,别让他到这边来。”
隔壁书房,李承昊举着茶盏与将不弃寒暄,眼睛却时不时总瞄着他的脸。
将不弃对他贸然来访有些意外,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李承昊还提了东西。
“世子今日好雅兴,难得造访,不如下一局棋?”将不弃有心求和。
李承昊走到他跟前,见他还坐在轮椅上,不禁皱了皱眉:“侍郎的脚伤今早不是好了吗?”
将不弃心虚地避开眼:“伤筋动骨一百天,虽说能去上朝了,但大夫说在家中还是少走动,静养为宜。”
“原来如此。”李承昊突然弯下了腰,握住了轮椅的两边把手,盯着将不弃的眼睛看。
将不弃吓了一大跳:“世子,这是何意?”
那一双眼睛长得不错,眼尾微挑,却没有灵魂;甚至连往日的那股子灵气都没有了。
李承昊顿时意兴阑珊。
他就是有病。非要来验证一趟。
“下棋就不必了。不耽误侍郎静养。告辞。”
将不弃一愣,李承昊已经拱手快步出去了,像是一刻都不想留在这。
这个人,真是奇奇怪怪的,来去都是一阵风。
“双庆,打开瞧瞧,他送的什么东西?”将不弃指了指桌头的礼盒。
纸皮袋子用麻绳捆扎着,像是点心。
“公子,是桃酥,瞧着没什么特别。”
双庆不敢说,这何止没什么特别,看这包装,就是路边摊上随手买的。
看不出来李世子这么抠门的。
将不弃也看出来了,满脸嫌弃:“这种东西谁要。拿出去扔了或者喂狗吧。”
“哎。”双庆捧着点心,喂狗可惜了,给隔壁院的琉羽吧。
那丫头成日就惦记着吃,怪可爱的。
李承昊带着玄晖往外走,抬头又看见翠竹轩。
正好双庆扬手将琉羽唤了去,没防着李承昊掉头回来,门口竟无人把手。
“爷,这是人家偏院,不好这么进去吧。”玄晖觉得不太妥当。
“看看又能怎么样。这将不弃不男不女的,说不定在里头藏个男人呢。怕什么。脱光了大家都是男人,他有我也有。”李承昊气不顺,偏要进去看一看。
“你守在外头,我进去看看。”
他背着双手踱步进了翠竹轩,屋子里几乎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却收拾得很干净。
从环境上看得出这有人住,但看起来地位不高。
水声哗哗的,李承昊有些好奇地往暖阁走。
淡白色薄纱屏风后,有人从浴桶起身,微光透过轻纱勾勒轮廓,该大的大,该细的细,明显是个女人!
李承昊涨红了脸,没听说将不弃娶妻纳妾,看来是通房。
他转身要走,里头的人听到动静怒斥:“大胆!何人擅闯!”
“走错了路,告辞!”李成昊落荒而逃。
将离头皮发麻,吓得魂都飞了,嗖地一下又沉入浴桶中,将头埋在水下。
脚步声匆匆往外,还带倒门外的桌椅,将离听见茶盏碎裂的声音。
呼,琉羽呢?
这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