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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安诺·槃陀的话音刚落,太和殿内霎时一静。
周太后的指尖在案几上微微一顿,而裴砚卿的脸色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鸿胪寺卿?”裴砚卿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目光如刀般剜向坐在末席的贺文瑞,继而又转向沈晚,神色越发莫测。
沈晚垂眸抿了口葡萄酒,西域特供的琉璃盏在她指间流转出暗红光泽。
而站在她身边的闵月则趁着倒酒的机会,低声嗔怪的说了句“奴婢真是白着急了”。
沈晚慈爱的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唇。
“槃陀使臣怕是弄错了。”周太后突然笑着打断沉默,“贺小公子上月刚过十四岁生辰,如何能当得起公主良配?”
“太后娘娘明鉴。”安诺·槃陀不慌不忙行了个西域礼,“我们苏摩公主今年刚满十六,最是倾慕少年英才。方才公主献舞时,彭小公子解题破译龟兹古谱,这等才学——“
“荒唐!”裴砚卿猛地拍案而起,鎏金酒樽被震得哐当倒地。
只是在所有朝臣都惊讶看过来时,裴砚卿忍了忍,却是说道:“据朕所知,贺小公子已经定亲。”
安诺·槃陀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可能呀,臣昨日与贺大人闲聊,他说家中还有两个儿子未成亲。”
“怎么兄长还未成亲,弟弟便能定下婚事吗?这在我们西域,可是从未有过的......”
一席话说的裴砚卿面上有些挂不住,而贺文瑞则连忙上前,努力挤出一抹笑:“是家中祖上的约定,多谢使臣厚爱,只是小儿确实已经定亲......”
沈晚轻轻放下酒盏,瓷底碰触紫檀案几的脆响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皇祖母?”裴砚卿语调高昂,“此事,皇祖母有话要说?”
“关哀家何事?”沈晚惊愕挑眉,又笑道,“哀家可没有给别人做媒的癖好,没得闲着无聊。”
这话像记耳光甩在周太后脸上,连带彭国祥和贺文瑞都挂不住表情了。
老臣扑通跪地时,官帽歪斜露出花白鬓角,哪还有前日在御书房向皇帝表忠心时的慷慨激昂。
“皇上容禀!臣那幼子......”
“贺爱卿不必解释。”裴砚卿深深看向沈晚,又道,“朕知道你家孩子都已经定亲,虽然遗憾,却只能拒绝公主了。”
“我们大盛与西域也不同,定下的亲事,没得可以随意更改的!”周太后见缝插针的说道。
安诺·槃陀有些惊愕,又摇头叹道:“既如此,便算了,臣还是带公主回去,与陛下说明情况......”
“使臣准备怎么说?”沉不住气的,还是周太后。
安诺·槃陀笑着一拱手:“自是贺家看西域不上,为了拒绝公主,什么托词都能找的出来!”
“你!”贺文瑞惊吓的抬头,“不、不是这样!”
“那贺大人倒是说说,令郎何时定亲的?”沈晚此时开口,笑意温和,“西域公主进京也不过才三日,想来,公主想嫁入京城的消息,贺家肯定能早早知晓。”
“若是三日之前便定下了亲事,岂不是一切都好说了。”沈晚继续说道。
贺文瑞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裴砚卿目光几变,开口说道:“就是三日前定下的。”
“哦,婚姻大事不会马虎,想来,官媒、聘书、聘礼,应该都有的吧?”沈晚笑道。
裴砚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以为所谓定亲,嘴上说说就是了,怎么还要这些东西?
贺文瑞已经在擦汗了,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尤其是,皇上为他撒谎之后,他总不能再说出实情打了皇上的脸。
西域使臣适时插话:“鸿胪寺卿这般行为,莫非当真是看不上我西域的公主?”
“自然不是!”贺文瑞连忙否认。
“那为何定亲如此匆匆?”安诺·槃陀追问道,带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若我没有记错,三日前,鸿胪寺卿与我等初见面时,我便已说明公主的来意!”
“是......是......”贺文瑞不敢抬头,却控制不住的想去看彭国祥。
这事儿,自然是彭国祥找上他,说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安郡王,两家才定下亲事的。
怎么、怎么就牵扯到朝廷大事了......
急中生智,贺文瑞忽然说道:“公主身份贵重,想来,只有皇亲国戚才能配得上。皇上,臣觉得,安王殿下很是不错。”
“不行!”裴砚卿想也不想便拒绝。
西域那个安诺·槃陀,明显与沈晚已经很是交好,再让裴玉明娶了西域公主,那以后西域臣服的,到底是大盛,还是她沈晚?
沈晚慢条斯理抚平袖口褶皱的祥云纹,声音轻得像在讨论今日的雪景:“安王性子闷,怕委屈了公主。倒是哀家瞧着,周家有几位与公主年岁相当,也算皇亲国戚,很是不错。”
裴砚卿瞳孔骤缩。
周家那是太后的娘家,若接了这烫手山芋......
“也行。”周太后却忽然说道。
她按住裴砚卿的袖子,笑道,“周家儿郎都是极好的,随便哪个,都堪与公主相配。”
裴砚卿却不太愿意,轻轻拽回自己的袖子,闷声道:“此事再议。”
“皇上......”周太后有些着急,她可太想安诺·槃陀像对沈晚一样,毕恭毕敬的对自己了,“你那几个表兄确实都还未娶亲......”
“朕说了,再议!”裴砚卿忽然发火!
周太后不明白他为何发火,只嘀咕着不敢说更多,却用眼神示意她父亲,让自家几个子侄多去西域公主面前献献殷勤。
瞧着自家母后迫不及待想拉拢西域的模样,裴砚卿越发不悦,转而看到神色平静的沈晚,忽然恼道:“皇祖母可真是会点鸳鸯谱!”
“皇帝。“沈晚突然抬眸,久居上位者的威压如寒霜骤降,“这是你该对哀家说话的态度吗?”
“......是孙儿失言。”众目睽睽之下,裴砚卿只能起身行礼告罪。
沈晚又扫过面色不好的周太后:“哀家也只是随口一说,至于婚事,总得让姑娘家自己相看相看。”
殿外风雪愈急,裴玉瑾不知何时站在了朱漆廊柱下。
他望着母亲被宫灯拉长的身影投在窗纸上,忽然想起十三年前那个雪夜——那时他兄长还在,而她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把自己逼去了雁门关。
“急!北疆战报!”
忽然一道尖细的声音从裴玉瑾身边掠过,直接冲进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