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完女医生，喻勇刚面对着范秋生，和气地说：“小范同志，你的鸡蛋，一毛三一个，医院食堂全收了，怎么样？”

不是来催钱的，什么情况？范秋生怔了半饷，才说：“这个，这个不好吧，大个的才一毛三，小个的只要一毛二。”

“大个小个，难得区分，也费时费力，小范，就这样定了，你去财务室，领了鸡蛋钱和你垫付的医药费。”

“病、病人家属来了？”

“来了，小范同志，以后每10天，你可以送500个鸡蛋到医院食堂。”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喜讯，让范秋生激动不已，他向喻勇刚鞠了一躬，说：“谢谢领导的关心。”

夫妻俩去财务室，拿着票据，递给财务人员。很快，财务人员递出来一沓钞票，说是100.28元。

王梦兰接过钞票，点了下数，确认是100.28元。她收好钱，悄声说：“秋哥，本钱54.62元，肉包子钱0.9元，米粉钱0.6元，住店钱0.6元。这一趟，我们赚了19.2元。”

上次是商场的女售货员帮我，这次是医院的领导帮我，是重生的力量，还是行善的结果？

范秋生正想着这个问题，没听王梦兰说什么。

见他没反应，王梦兰推了一下，说：“秋哥，你在想什么？”

范秋生清醒过来，支吾着说：“我、我在想，人民医院每个月收我1500个鸡蛋，也就赚45块钱，并不多啊。”

“秋哥，你还想怎样？”

“一个医院1500，二个医院3000，要是有更多的医院收我的鸡蛋，岂不发了？”

王梦兰掐了一下范秋生，说：“去推自行车，回家做梦去。”

范秋生哦了一声，但不是去推自行车，而是转身，朝住院部走去。

“秋哥，你干嘛？”

“老人家属不是一般人，我想见见。”

“你怎么知道不是一般人？”

“医院食堂收我的鸡蛋，绝对不是因为我的面子，而是因为老人家属的面子。”

“老人还在重症监护室，你现在去，见不到他的家属。”

听到这话，范秋生猛地停住脚步。怅惘了好久，他才转过身，朝急诊室走。

刚走几步，一个人从拐角处出来，和范秋生撞了个满怀。

“他妈的，瞎眼啦？”对方不由分说，破口大骂。

范秋生正要回骂，看清楚对方后，马上噤声。因为对方是一个头发拉渣的男人，双手被绳子绑住，绳子一端被另外一个男人牵着。

牵绳子的男子快步过来，连声致歉：“同志，对不起，我弟弟脑壳有点问题，你别介意。”

脑壳有问题？

范秋生急忙后退几步，让开路。

头发拉渣男举起双手，一副想打人的样子。牵绳子男使劲推着他，朝医院里面走。

脑壳有问题，绑着来看医生，太危险了！

范秋生要王梦兰推着自行车，他则悄悄跟在两个男人后面。他发现，头发拉渣男有时候会突然手舞足蹈，一副癫狂模样，有时又和牵绳子男交换眼色，显得很正常。

难道，他的脑壳没问题？

如果脑壳没问题，他为什么要装？

范秋生很是不解，继续悄悄跟着。

两个男人进了精神科三诊室，吓了坐诊的医生一跳。牵绳男拦在头发拉渣男前，急切地说：“医生，我弟脑壳有点问题，麻烦您开20粒安眠药。”

医生镇静了一下，说：“你控制住他，我看看。”

医生站起身，走到头发拉渣男一旁，观察了一下。

头发拉渣男有时傻笑，有时朝医生挥舞着双手......观察完毕，医生坐回诊桌，说：“这个药不能随便吃，得控制量，每晚睡前1粒，开10日的量。”

在1983年，药品管理主要依赖1950年到1970年的行政指令，对精神类药物的管理并无明确限制。医生可以根据病人情况，自行开药。

“可以的，谢谢医生，谢谢医生。”牵绳男子连声感谢。

拿着医生开的单子，两个男人出了诊室。

见他俩出来，范秋生急忙转身。隐约中，他看到两个男人盯着他，眼里带着凶光。

两个男人径直去药房，买了安眠药。一出医院，头发拉渣男就扯掉绳子，还用手理了理头发。

真是装的！

这两个男人肯定有问题！

“梦兰，我得跟踪这两个男人！”范秋生悄声提醒。

“为什么啊？”

“他俩可能和104房的埋尸案有关。”

“不行不行！”听说和埋尸案有关，王梦兰马上反对，“太危险了，还不如报警，让公安同志去抓。”

范秋生解释道：“现在去报警，公安同志不知道他俩在哪，抓不到，我得跟着。”

如果真是埋尸案的凶手，那两个男人就是亡命之徒，异常残忍，范秋生去跟踪，王梦兰怎么放心？她扯着自行车后座，不让他走。

范秋生干脆松开车把手，徒步跟了上去。自行车失去平衡，哐啷一声倒在地上。

他个子不高，又是瘸子，到时候有了危险，跑都跑不脱！王梦兰担心不已，只得扶起自行车，跟了上去。

范秋生担心王梦兰，又放慢脚步，和她同路。

两个男人沿着马路，经过新华书店，进入大西门坳上。大西门过去，便是汽车站，他们是要搭车逃跑？

想到这，范秋生有些焦急。

如果是搭车逃，我也跟着！范秋生暗暗下定决心，继续跟着。

前面是十字路口，左边是汽车站，右边是邮政局。没想到，两个男人没去汽车站，而是进了邮政局。

进邮政局干什么？

范秋生和他们打过照面，不好直接跟进去，便要王梦兰进去，看他们干什么。

王梦兰有些紧张，鼓了好久的勇气，才怯怯地进了邮政局。过了一会，她出来，告诉范秋生，说他们好像在兑换汇票。

兑换汇票？

范秋生先是不解，很快，他心头一喜。因为在邮局兑换汇票，领汇票和兑换汇票，都必须持有效证件，现在是凭身份站，1983年或者凭户口簿，或者凭持有者所在地开的身份证明。

反正，只要他们真是兑换汇票，公安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到他们的真实身份。

为了便于跟踪，夫妻俩走到汽车站，站在角落，偷偷看着邮政局。

十多分钟后，两个男人出来。

他们警觉地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人跟踪，便朝汽车站方向走去。不过，他们没进汽车站，而是进了一旁的车站旅社。

车站旅社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砖瓦结构，看上去很高档。

夫妻俩等了一会，见两个男人没有出来，壮了壮胆，也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