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范秋生夫妇如约来到芙蓉镇。

那四个女人也很守信，在原来那个位置等。她们带来了96个小蛋，268个大蛋。加上自己的145个，这一趟，范秋生就有509个鸡蛋。

和上次一样，夫妻两个先在包子铺填饱肚子，再买两个大肉包子随身带着，好半路上补充能量。

正要赶路，一阵风来，天开始起云。

看样子，天会下雨。

因为担心梦兰的身体，范秋生想雨过后才走。

王梦兰看了看天色，说：“这个雨一时半会不会下，说不定要晚上呢。我们快点走，翻过九折仑，就有地方避雨了。”

“那你等下，我去买两个斗笠。”范秋生去供销社，花一块六毛钱，买了两个竹篾斗笠。

两个人戴着斗笠，彼此看了一下，感觉还行。

“走咯——”

范秋生吆喝一声，骑着自行车，载着梦兰，朝城关镇赶去。

过了五折，天开始下小雨。

为了尽快翻过芙蓉山，两人没有歇息，拼着气力，推着自行车，继续赶路。

到七折的时候，雨越下越大，打在斗笠上，噼啪作响。范秋生停下脚步，拉紧前后刹车片，然后回头看下梦兰。见她衣服湿漉漉的，他一阵心疼。

“秋哥，加油，再加把劲，一口气爬到山顶。”王梦兰使劲推着后座架，大声喊道。

“好嘞——”

范秋生答应一声，前倾着上身，双脚蹬着泥泞的山路，然后松开前后刹车片，使劲推着车把，朝前面赶路。

渐渐地，雨水汇集成小溪，冲刷着山路，形成一道道小沟。

自行车在这样的山路上，更不好推。好几次，车头一歪，车身朝外侧倾倒。每次，范秋生眼疾手快，死死控制住自行车，不让它倒地。

终于，有惊无险地，夫妻两个把自行车推到了山顶。这个时候，雨居然也停了。

王梦兰欣喜不已，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塑料包，小塑料包里是两个大肉包子。因为有塑料隔着，两个大肉包子完好如初。

“秋哥，吃肉包子。”王梦兰拿着一个肉包子，递了过去。

王梦兰一身湿透，衣服紧贴着肉，凹凸有致，引人遐想，范秋生脱口说道：“我想吃你的肉包子。”

王梦兰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马上板着脸，生气地说：“范秋生，你、你耍流氓。”

“梦兰，我是说吃你手中那个肉包子，你想歪了。”范秋生拿过梦兰手中另外一个肉包子，大口嚼着。

王梦兰听了，脸就是一热。

范秋生从背篓里拿出塑料袋，从里面找出一身干净衣服，说：“梦兰，快换掉湿衣服。”

“秋哥，你傻啊，这是外面呢。”王梦兰眼睛一瞪。

“没人，快换了，身体要紧。”

“那你背过身去，闭上眼睛。”

我们是夫妻，换衣服，还要这样避开？范秋生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照梦兰的话，转过身，闭上眼睛。

一番窸窸窣窣之后，王梦兰提醒说换好了。

范秋生睁开眼，转过身。

王梦兰穿着宽松的花格子衬衣，虽显妩媚，但全然没了刚才那种摄人心魂的感觉。

怎么回事？范秋生有些诧异，把包子全塞进口中。吃完包子，他找了个水坑，把梦兰的湿衣服洗干净。然后，他把湿衣服搭在车把手上。梦兰只带了一身换洗衣服，如果不把这身洗干净，吹干，晚上洗澡，她就没得换了。

王梦兰看出了范秋生的意图，直夸他聪明。

王梦兰坐在横杠，范秋生骑着车，迎着太阳，朝城关镇方向赶去。

为了不引人瞩目，快到城关镇的时候，王梦兰提前下了横杠。范秋生在前面推着，她在后面推着。

因为已经了解行情，夫妻俩推着自行车，直接去了小西门路。

小西门路是一条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窄窄的巷道，是青石板路。入口处，是一家印刷厂。应该是到了下班时间，大门紧闭，范秋生根本进去不了。

再进去，便是一家理发店。

范秋生探着头，大声吆喝：“师傅，买鸡蛋不，小个一毛一，大个一毛二。”

师傅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正在给人理发。她瞅了瞅，说：“婷妹子，拿一块二毛钱，买十个大个鸡蛋。”

一个小女孩从里屋出来，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她先去钱柜，拿了一块二毛钱，然后出了理发店。

王梦兰热情招呼，接过钱，帮小女孩选了十个大个鸡蛋，装在小篮子里。

“谢谢阿姨——”小女孩道了声谢，搬着小篮子，满心欢喜地回了理发店。

靠近理发店，是一个大槽门。范秋生搬着背篓，沿着高高的台阶，进了大槽门。大槽门里，是一座四合院，里面住着好几户人家，烟火味正浓。

“买鸡蛋啰，小个一毛一，大个一毛二。”范秋生站在四合院中央，大声喊着。

很快，有人出来，看范秋生的鸡蛋。

一番讨价还价，范秋生又卖出了35个鸡蛋。

每家每户都会买鸡蛋，但数量不多，照这个速度，估计会要卖到明天。范秋生希望有上次那样的大客户，全收了他的鸡蛋，早早收工，去旅社搓一顿好的，再开个单间，好好睡一觉。

天色开始暗下来，小巷两旁的锅碗瓢盆的声响越来越大。

过了大槽子门，走不远，便是药王殿。

药王殿，是祭祀药王孙思邈的，但里面是尼姑守着。尼姑不能吃鸡蛋，范秋生没有进药王殿，朝前面走。

正推着自行车，迎面走来两个戴红袖章的。他俩拎着铁棍，拦住范秋生夫妇，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哪里人？”

范秋生吓了一跳，确认是治保人员，才吁了口气，大大方方地说：“我们是贩鸡蛋的，芙蓉生产队的。”

两人检查了一下篓子，确认是贩鸡蛋的，叮嘱说：“这段不安全，早点收工，别太晚了。”

这一提醒，范秋生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心头就是一紧，说：“工农旅社的案子还没破？”

“你知道工农旅社的案子？”

“知道，当天晚上我们就住工农旅社。”

听到这，戴红袖章的来兴趣了，追问道：“当时什么情况，你说说。”

想到谢股长的叮嘱，范秋生说：“公安同志说了，不能泄密秘密，对不起，无可奉告。”

“你知道情况，快告诉我们，我们巡逻，如果发现了杀人凶手，就可以抓住啊。”

“凶手那么残忍，你们敢去抓？”

“我、我们不敢抓，发现了，可以报告公安同志。抓住凶手，还城关镇太平，人人有责。同志哥，如果有什么线索，就要及时告诉我们，告诉公安部门。人心惶惶的，鸡蛋生意也不好做。”

叮嘱一番，治保人员继续巡逻。

天色更加昏暗，王梦兰有些紧张，和范秋生并排着走。巷子深处的住户，大部分紧闭着门，任凭范秋生喊破喉咙，也没人开门。

这个杀人犯，害我卖不了鸡蛋，确实可恶！看样子，只能早点收工，明天再卖。范秋生不再吆喝，朝前面走。

小巷尽头右边，是一家名叫“丁记铁店”的小店，里面有个师傅，正挥着铁锤，叮叮当当地打铁。对面有个铺面，门也开着。应该是有铁匠壮胆，主人不怕。

能卖掉一个算一个！

范秋生走到铺面前，大声吆喝着：“卖鸡蛋哟，小个一毛一，大个一毛二，卖鸡蛋哟——”

里面亮着光，但没人应答。

“秋哥，我进去问下。”王梦兰招呼一声，走了进去。

忽地，里面传来王梦兰非常急切的喊声：“秋哥，快进来，快进来。”

什么情况？

范秋生心头一惊，急忙放好自行车，小跑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