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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次日早上,天还没亮,范秋生便醒了。
208房是四人间,上下铺。其他三个房客还在睡觉,范秋生睡上铺,担心惊醒他们,不好乱动,只能躺着。
过了一会,他感觉有尿意,便坐起身,想起床去厕所。想到104房的两具尸体,他又不敢了。
我都害怕,梦兰肯定更害怕。公安同志可要尽快破案,抓到凶手,还老百姓朗朗晴天。范秋生又躺下去,等待天亮。
不知熬了多久,外面终于有了光亮,而且有人走动。
范秋生爬起来,下了铺,上了趟厕所。等他回到房间,三个房客已经起床,正在聊天。
“老鳖,这么贵的店,下次别住了。”
“集老弟,跑一趟猪仔可以赚20块钱,住一晚店才八毛钱,你担心么子?”
“我、我担心猪仔卖不出去,会、会赔本呢。”
“草冲猪是紧俏货,卖得脱,卖得脱。”
跑一趟猪仔可以赚20块钱,比我卖鸡蛋还赚钱,大姐夫、二姐夫可以去赚这个钱。想到这,范秋生搭讪说:“兄弟们好,兄弟们好。”
冷不丁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房客们马上噤声,直直地看着范秋生。
“我睡4铺。”范秋生指了指自己的床铺,“我芙蓉的,草冲猪确实有名,还上过课本呢。”
芙蓉生产队和草冲生产队都属于芙蓉镇,距离不远。双方都操着一口地道的芙蓉土话,马上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三个房客中,另外两个是二十多岁的后生,老鳖的年龄最大,估摸着四十出头。他打量了一下范秋生,饶有兴趣地问:“草冲猪上过课本,怎么回事,你说说?”
“草冲土花猪,丝颈葫芦肚,耳薄嘴筒齐,乌云盖雪踢,肉质丝滑嫩......初中自然地理书上写的,你们不知道?”
但很快,范秋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在那个年代,能读完小学就很不错了,读完初中的更是微乎其微。
果然,老鳖白眼一翻,不再理他。
如果解释,误解可能会更深。范秋生干脆装傻,说:“你们去卖猪仔,这样打广告,肯定有效果。草冲土花猪,丝颈葫芦肚,耳薄嘴筒齐,乌云盖雪踢......”
这番话连说带唱,蛮有韵味,老鳖来了兴趣,说:“老弟,这顺口溜好,你卖过猪仔?”
范秋生客气地说:“没,正想向老兄请教呢。”
“这有什么好请教的,只要有气力,腿脚好,就能干。”说话的时候,老鳖看了看范秋生的下身,有点不屑。很明显,他看出范秋生腿脚有问题。
范秋生也不恼,说:“老兄,这个猪仔一般是什么价钱买的?”
那个叫老集的后生扯了扯老鳖的衣服,示意他别讲。确实,这样的信息对于贩卖猪仔的人来讲,属于商业机密,不能随便告诉外人。
“老集,别担心,海宁县的小猪仔每年贩运40万头以上,这钱赚不完。再说了,他那身体,抢不了我们的生意。”老鳖倒是不在乎,“老弟,我告诉你啊,去买猪仔,先要找个靠谱的当地猪经纪,哪家农户有小猪仔,哪家农户的小猪仔可以卖了,猪经纪了如指掌。小猪仔的价格,如果论头,一般是10到25块钱;如果论斤,一般是6毛到9毛。到底什么价成交,就看你找的猪经纪厉不厉害了。”
“秋哥,秋哥——”外面传来王梦兰的声音。
三个房客马上转移了兴趣,朝门外看去。
门口,站着一个高挑姑娘,水灵灵的,招人喜爱。
他们又回头看了看范秋生,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老鳖哥,你们的小猪仔去哪里卖?”范秋生一边问,一边快速整理东西。
“龙兴县。”
“谢谢,老鳖哥,两位老兄,再见。”
范秋生随着王梦兰,下了二楼。
旅社里已经恢复正常,好像昨晚没发生过什么埋尸案。当然,104房的门紧锁,门上贴着封条。
在街边小摊吃了早餐,范秋生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带着王梦兰,去逛工农兵商场。
去商场,肯定是花钱,王梦兰不愿意,犟着不去。
范秋生急忙解释,说:“梦兰,我们买些南货回去,收鸡蛋的时候,可以顺便卖钱呢。”
王梦兰还是担心,说:“我们去卖,农户会要不啰?”
范秋生说:“我们的货比商店里的便宜,农户当然会要。梦兰,你别担心,这事我有把握。”
两趟小买卖,范秋生赚了不少,表现出了生意头脑,王梦兰已经认可了他的能力。见他有把握,她也就不再多说,默默地跟着。
留下42块钱本钱,范秋生将剩下的17.5元全买了香干子、盐之类的货物,装满了两背篓。
出商场的时候,大约是上午9点。
王梦兰不好意思,硬是出了城,才坐自行车横杠。两个人轮流骑车,往家里赶。到芙蓉镇的时候,他们又在包子铺,填饱了肚子,顺便买了四个肉包子。
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一进家门,范母便迎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通知书,说:“秋伢子,冬伢子考上大学了,这可咋办?”
范秋生接过通知书,细细看了一遍。
三弟录取的是省城的海川大学中文系,学制四年,学费全免,每月有20元生活补助,其它费用得自理。
在80年代初,大学食堂的一顿饭菜约3毛,一天就是九毛,一个月就得27元,个人得付7元。肥皂3毛钱一块,牙膏2毛钱一支,笔记本1毛钱一本,公交车票5分钱一次......还得买洗衣桶、洗脸盆、衣服、鞋子之类的......即便精打细算,一年下来,家里至少还得给冬生148块钱。
148块钱,对于当时的范母来说,可是一大笔钱,她能不焦急?
范秋生急忙安慰,说:“娘,四弟读大学的钱,您不用操心,我包了。”
“你、你到哪去弄?”
范秋生掏出袋子里面的一沓钱,在范母眼前晃了晃,说:“这次赚了16多块钱,四弟要9月中旬才开学,我还可以卖七八趟鸡蛋,肯定可以赚满一个学期的费用。”
听到这话,范母才放下心来。
范秋生喝了几口茶,顾不得多歇息,用绞索扁担挑着一担背篓,赶往建新生产队。
这个生产队,路不方便,去不了自行车,更加闭塞,和外界的沟通少,农户家里的鸡蛋肯定多些,需要的商品应该也多些。
“收土鸡蛋啰,小个9分,大个一毛......也可以用鸡蛋换盐,换香干子,换肥皂,换牙膏啰......”到了建新生产队,范秋生一路吆喝。
果然,这样吆喝的效果很好。太阳还没落山,背篓里的南货就没了。范秋生算了一下账,小个鸡蛋收了52个,大个鸡蛋收了145个,合计19.18元,还收了8.5元现金,折算下来南货应该赚了10.18元。
贩卖鸡蛋赚了16.4元,用南货换鸡蛋赚了10.18元,吃饭花了2.03元,住旅社花了1.2元,吃包子花了0.9元,赚的钱和花去的钱,两两相减,得纯收入22.45元。
贩卖一趟鸡蛋赚的钱,相当于国家干部半个月的收入,太爽了!范秋生挑着空背篓,美滋滋往家里赶。
远远地,他看到范家老屋屋顶炊烟袅袅,不由加快了脚步。
“救命啊,救命啊——”
突然,范秋生听到几声凄厉的呼救声,忙扭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