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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龙鳞剑
是夜晚宴,褚帝对臣子的春搜成绩一一过目、嘉赏。
乍一眼望去,要属简王北堂云迟所猎最为丰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大的小的,应有尽有。
褚帝看得欣喜,连连赞了几个“好”。
想如今他的儿子也都这般出色,而那个得先帝偏宠的北堂黎,成了一个连马都骑不上的废人。
在春搜这等彰显皇家威仪和武力英姿的时候,他只知和自己的王妃谈情说爱,真是大大的可笑。
思及此处,北堂磊看向自己这位幼弟的眼神不免更加柔和了些。
接着,由诸位皇子、王爷、重臣将自己所猎得的成果,呈现到褚帝面前。
简王那边自不必说,作为当下最得宠的皇子,定然是不负众望,其次则是褚帝长子硕王。
硕王不爱文却擅武,身量壮硕高大,却因不喜读书而在兵法上乏善可陈,无领兵作战之能,担不得大任。
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在场的都知褚国虽然未立东宫,然简王风头正盛,任凭谁真有那个能耐,也不会愚蠢到去抢这春搜的头彩。
偏偏这个硕王是个例外。
当侍卫抬起那一筐筐丰硕的猎物向旁退下时,简王扫了一眼硕王的成果,鼻孔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嗤。
简王的那筐猎物最为沉重,两名侍卫在抬简王的猎物时,手臂结虬,紧紧咬着下槽牙。
简王对此感到颇为志得意满。
岂料!那载物的大筐似是不受其重,抬筐的侍卫手掌一麻,将那筐子的底端一角不慎磕在地上,底面破了个洞,洞中伸出两条鹿腿,以及……
一个雪白光滑的孕肚。
“咦!这头母鹿可是怀着胎的呀!”硕王那大嗓门,不顾场合地急着叫嚷起来。
方才,负责清点猎物的一名武将早已发现了端倪,却是碍于简王的地位,没有点破。
春搜不同于秋狝,万物复苏,生机勃勃,只搜寻猎取未怀孕的禽兽,有孕的猎物必须放过。
而简王这一次,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坏了规矩,不仅得不到褚帝的奖赏,还在众人面前大大地失了脸面。
场面一度难堪。
“儿臣有失!请陛下恕罪!”简王脸色一变,慌忙上前请罪。
“陛下!”定王跟着站出来,“臣今日随同简王狩猎,只见这头母鹿十分灵动善跑,当真没有发现这头母鹿怀有身孕,许是日子还小,不怎么凸显,也就是硕王眼尖,还能分辨出那是头怀胎的。”
定王眼神斜乜,如鹰盼般钩向硕王。
“我……”硕王再怎么榆木脑袋,也大概明白了,方才他的确不应该就这么落了简王的面子。
只不过他向来直来直往,快人快语,没那么多心思。
如今被定王这么一说,却像是他要刻意针对简王似的。
定王这一军将得硕王悻悻然,垂首无言。
这时,众臣中简王的拥护者也跳出来说了句,“是看不怎么出来。”
“是呀,是呀。”随即有人附和。
褚帝摆摆手,示意侍卫将猎物抬走,不轻不重地说了句:“罢了,下次小心些。”
“儿臣领旨谢恩!”
此事虽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可也使得这宴上几近半数人生郁。
褚帝虽无怪罪,可简王到手的头奖却让到了硕王手上。
而硕王这个铁憨憨,第一次在春搜中得了头奖,一时没想到其中利害,脸上的笑容绷也绷不住,忙不迭地谢恩。
简王一向重礼,面上自然不会表露什么,可心中的不快又是不言而喻。
不一会儿,席宴呈上三只烤全羊,被褚帝分赐予席中诸人。
褚帝指的第一份赏赐,竟也落到了硕王的食案上。
定王简王错失了头彩,脑中灵光一现,转头对简王道:“还记得两年前的春搜,陛下将一把绝世短剑赐给了简王,当日一见,一直风采难忘,不知简王可有将陛下御赐的短剑带在身上?”
“自然是有的。”提到这柄御赐的匕首简王总算是旋出了一点笑容,“自从陛下恩赐,云迟时时将这柄龙鳞剑带在身上,不曾离身。”他虽答的是定王的问题,言语间却恭恭敬敬地看了褚帝一眼。
简王拿出那柄御赐的短剑,在众人的央求下,抽出刀鞘,剑身在熊熊火光的照应下,映出龙鳞一般的波纹。
龙鳞剑一出,便将所有风头都抢了回去。
“好啊,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龙鳞剑。”
“绝世珍宝!”
“那龙鳞之纹,当真犹如……”
龙鳞之纹,当真犹如真龙之身。
当初褚帝将龙鳞剑赐给简王北堂云迟,那年春搜结束后,朝中多数大臣齐齐倒向简王阵营。
这其中的含义,毋庸赘述。
北堂黎和白鹿茗的席位正在简王对面,白鹿茗再次见到那柄匕首时,心中猛然一窒,一不小心便碰倒了食案上的酒杯。
北堂黎不动声色地将酒杯扶起,于食案下握住了她颤抖的手指。
白鹿茗心中恍惚,好在此时众人的目光皆在对面,除了身边的人以外,倒是无人注意到她那一瞬的失态。
只是,方才,定王好像曾匆匆投来一眼,也不知是示威还是什么。
白鹿茗脸色苍白,对于这位简王爷,她只知他是一位盛宠正隆的皇子。
平日里父亲也不曾特意提过,第一次见到简王还是在嫁给北堂黎之后,受邀去到简王府的宴席上。
可怎么会是他呢?
简王?白府同简王府并无私交啊!
他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皇子王爷,怎么会跟那件事有关?
“不是他。”北堂黎转头,在她耳畔轻声道。
这些日子,他让闻风详细调查过,案发那一日,简王府之人跟白府亦或是陆府并无半分交集。
更别说,北堂云迟自打在两年前的春搜夜宴上得此御赐龙鳞剑后,时时刻刻将其带在身边,除进宫面圣时需取下交由宫人保管,便不曾让这把龙鳞剑离过身。
毕竟龙鳞剑象征尊贵乃至褚帝心之偏向,得龙鳞剑后,简王也因此在朝中开启了大好局势。
要说他在褚国京都之内,用这把龙鳞剑杀人,杀的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奶娘,怕是毫无可能。
更何况,简王几乎已将自己摆在储君的位置上,一向礼敬朝臣,不会在明面上结党营私,同白择元或是陆余风于私下并无特别的交往。
他剑不离身,人又不可能跑到白府中行凶,定然不会是他。
晚宴上无法细问,回到帐中,白鹿茗刚一转身便撞到了北堂黎胸前,“为什么不可能是他?”
北堂黎揉了揉她微微发红的额角。
此时两人距离过近,白鹿茗抬眸便一眼见到了他那鲜红的唇色。
他们站在入账处,脚边是蔓蔓春草,外头是呼呼的夜风,此情此景,与从皇陵出来的那天夜里所差无几。
那天……
白鹿茗心中颤栗,他一口咬上来的触感似乎还在。
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垂下了双眼。
心烦意乱,但也无暇再想。
北堂黎的眸中瞬时同她一样有了氤氲的神色,他轻咳一声,别开了脸。
“那便要先说说龙鳞剑的由来。龙鳞剑由一块上古神铁陨石所造,这世间共有三把,分散于褚国、祈国和燕国,皆在各国王室之中,乃是皇权的象征。”
说起龙鳞剑,北堂黎的表情变得无比郑重,语调也深沉了几分。
“先说燕国的龙鳞剑,一直都握在燕国的国君手中,祈国的则落在当今掌权的摄政王手中。而褚国的龙鳞剑,两年前由褚帝赏赐给了简王北堂云迟,方才于宴上,你也看到了。”
“简王对那把匕首一向极为重视,亲自佩戴,不曾让人碰过,他素来同白陆两家无甚密切交集,你出事的那日,他更是不曾到过白府,我想他应该不会用这把极赋象征意义的御赐匕首,去杀一个于他而言如此微不足道之人。”
白鹿茗双眉紧蹙,面上难掩失望的神情,“若说属于褚国的龙鳞剑不可能在案发那一日出现在白府西首小院中,那么祈国和燕国的龙鳞剑便更无这等可能了。”
白鹿茗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沉沉往下一落,眼前的曙光不过是刹那,只那么微微一闪便重新暗了回去,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暗中摸索的瞎子。
北堂黎对此也很疑惑,白鹿茗能清楚地将龙鳞剑画出,应当是真的见过,可按照已知的这些情况一推算,又令人愈发的糊涂。
“我会让人再去查。”北堂黎看着她失落的神情忧虑的神情,心里也似被一条细线揪着。
不过,转念一想,白鹿茗也不知该忧还是该喜,倘若这事当真要牵扯到简王府,那是她所始料不及的,也是她所不愿见到的。
她倒宁愿这件事最好还是跟简王府无关的好。
否则,白府的家宅之事岂非要上升到朝堂争斗的阴谋诡谲之中?
另一边,简王北堂云迟的营帐中也弥漫着一股凝肃的气氛。
除了北堂云迟外,定王北堂卓音也在其中。
“若非今日追逐的那头野彘撞破铁网跑了,咱们又何须拿那头有孕的母鹿来充数。”北堂卓音双手负于身后,细长妖冶的眉目在帐中的烛光下晃动着。
北堂云迟也沉着脸,虽说他才是真正的当事者,可如今瞧着,他的脸上反而并无北堂卓音的那股子怒气。
唯有北堂卓音知道,那只不过是他掩饰得好。
北堂卓音停下于帐中的来回踱步,歪坐于木椅上,眉眼一挑,“你那大哥也忒不识趣了,明知陛下有意抬举简王殿下,他还咬得那么近。他母亲不过是燕国进献的舞姬,论及出身便是硬伤,他抢什么抢!”
北堂云迟面上沉默,心里却是认同他的话。
他的大哥?
明知北堂卓音刻意揶揄,他仍是对这个称呼感到不满。
那块木头也配!
“这样,明日,我带上吹矢,保管万无一失!”北堂卓音提议。
北堂云迟眉间闪过一丝犹豫,终是没有拒绝。
走出简王的营帐时,北堂卓音于暗中勾起一笑。
走着走着,他招手,叫来自己的亲信,“那个做过手脚的筐子,处理好了?”
亲信无声,郑重点了下头。
“处处都需小心。”自在散漫的妖冶王爷,像是忽地变了个人似的,昂首阔步,眸光狠厉。
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