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拖着疲惫的身躯到家后，老婆小叶热情地迎了上去，照例一顿消杀。

“今天吃什么呢？”他饿得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疼，肚子早就开始不停地咕咕叫了。

李毅发现自己在外面跑了一天，竟然滴水未进。

小叶看着老公满脸的疲倦之色，怎么掩都掩不住，关心道：“先吃一些鲜鱼糊汤米粉配腌西瓜皮压压饿，我等会去蒸一笼粉蒸排骨吧。”

累得没力气说话的李毅，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老婆所说的建议。

他坐在餐桌上，等老婆端来一碗鲜鱼糊汤米粉和一碟翠绿的腌西瓜皮。

李毅不知道外地有没有鲜鱼糊汤米粉这种样子的料理，反正他第一次吃鲜鱼糊汤米粉是在武汉街边的早点铺子吃到的。

制作鲜鱼糊汤米粉的主要原料，就是手工米粉和江里的野生小鲫鱼。配料有少量干细米粉、猪油、酱豆腐、味精、盐、白胡椒粉和小葱花等。

首先把野生小鲫鱼宰杀，去鳞、鳃和内脏，洗净备用。把锅放在大火上，注入烧开的沸水，将洗净的小鲫鱼投入锅内煮至半熟；然后加入酱豆腐和盐继续煮半小时左右起锅，将鱼刺和骨渣过滤干净，制成干净的鱼汤；接着将干净的鱼汤倒入锅中，加清水烧开，下少量干细米粉打成糊，待鱼汤煮到浓稠时，加入猪油、味精和白胡椒粉搅拌均匀，移在小火上保温；另外再起一口锅，注入大半锅清水，烧开后将手工米粉放在竹箕中，放入烧沸的清水中提取数次，待手工米粉烫热后倒入碗中，淋一勺鱼汤汁在米粉上，撒上少许葱花即能吃了。

至于腌西瓜皮，要不是几年前小叶去找林潇潇，看见何清淼送了一碟腌西瓜皮给杨斌吃，他们都不知道西瓜皮这玩意儿，居然还能这样吃！小叶厚着脸皮找何清淼要了一块尝过后，很是心痛自己这三十年来浪费的西瓜皮......

西瓜皮的腌制过程并不复杂，先把西瓜的瓤籽去干净；再把西瓜皮切成小指粗细的条状，用矿泉水浸泡三十六小时左右。

这个时候，西瓜皮会起一些白色的泡沫，这是它们正在发酵的征兆；接着用自来水洗净西瓜皮，装入布袋内压上石头或者其他的重物；挤干西瓜皮里的水分后，一层一层码入泡菜坛内压紧，尽量不留空隙，每层均匀撒上适量的盐密封坛口。一周后就可以吃了。

刚开坛子时，西瓜皮是黄绿相间的原本色泽，味道则是酸咸可口，富有西瓜皮的清香。食用时用菜籽油、生姜、大蒜、辣椒和大红袍花椒等作料爆炒西瓜皮到起泡，这时候盛盘，吃起来可是十分爽口的。

李毅大快朵颐，一口气把面前的食物全部吃得干干净净。他抹了抹嘴，意犹未尽，催促道：“老婆，粉蒸排骨还有多久好呀？”

“马上就好了！”小叶正守着燃气灶上的竹篾蒸笼，刚刚上汽不久，再焖十几分钟就差不多了。

他听了后，收拾好了桌上的碗碟，拿去厨房准备清洗。刚将餐具放进水池，人都还没来得打开水龙头，他的私人手机便响了起来：“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这种情况很少见，他的私人手机号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除了关系极为亲密的家人和朋友，就只有绑定银行卡的开户行经理知道了。

赶紧接起电话，李毅甚至来不及看清来电显示：“喂，您好，哪位？有什么要紧事吗？”

“小李啊，我是路卓然。”对面很快自报身份，路医生的语气很急切，“还记得你早上接来上班的护士小慧吗？她可能由于穿着防护隔离服时间过久，之前缺氧昏倒了。现在她的情况应该算是稳定了，你方便现在过来接她回家吗？”

李毅一听，马上答应道：“好的，我立刻就出发！”

“粉蒸排骨快好了，吃几口再走吧？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急啊？”小叶听到老公的话，赶紧出声挽留。

“不了，我这有急事呢！”李毅犹豫片刻，还是不太敢和老婆说实话，只好敷衍道，“这事情非得我现在过去不可，你看都直接打我这个号上了！”

小叶想了想也是，老公的私人手机号，平时基本不会有铃声响起，也就她偶尔打电话联系一下，问他在哪，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毕竟他们在一起十多年，小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老公刚才的表现有些反常。不过她看出老公不愿意多说，她也不太好继续再追问下去。无论如何，总不至于会是外面有啥情况，小三什么的吧......毕竟，这个手机号可是用她本人的身份证办理的！

李毅可没空去注意老婆丰富的内心戏，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外出着装，还特别得戴上了护目镜。

“你戴护目镜干什么？”这几天老公虽然在外面跑单，可是还从没戴过护目镜啊！

他被问得心头一紧，只好临时编了个借口：“晚上外面风大，吹得我眼睛发疼。”

小叶想了想，好有道理哦，她竟然无法反驳！于是在心里暗暗责怪自己，她竟然没有为老公想得这么周全，害得老公之前晚上在外面吹冷风眼睛疼了。

“那你可得早去早回啊！粉蒸排骨好了以后，我就不揭开盖子了，等你回来再热了吃。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啊，骑慢点儿！”小叶仔细叮嘱道。

点了点头，李毅表示明白了，话也不多说，骑着小电驴就出门了。他害怕多说多错，要知道编造一个借口还好，要是他迫不得已需要对老婆说谎，那可得用更多的谎言去圆最初的那个谎话！他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特别地糟心了......

晚上寒风瑟瑟，亏得李毅穿着防风羽绒服。这是老婆去年双十一抢购的，打对折都要一千多。老婆当时付款买的时候，他可心疼了。但别说，一分钱一分货，他穿上后，觉得又轻薄又保暖，防风防雨，别提多好了！

等他骑到了医院，拨通了路医生的电话：“路医生，我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稍等，我妻子和小慧马上到。”路医生言简意赅，说完就挂了电话。

等了一会儿，李毅眼尖，马上就认出正在下门诊大楼台阶的两名护士，就是路医生的老婆阮护士长和小慧。

走近了后，阮护士长指了指小慧对他说：“小李阿，麻烦你送小慧回去了。真的是打搅了，我们也是实在找不到车了。”

“没事，没事。应该的。”李毅笑着回道。

阮护士长心里明白，哪有什么应不应该，一般人知道这里是定点医院，就是路过都要弯一脚。除非必要，很少有人会主动来的，大家都怕在医院无意间被交叉传染上了新冠肺炎......

李毅准备请小慧上车时，这才发现对方因为工作时需要长时间穿戴隔离衣、防护服、护目镜、口罩等，原本白净的脸上，皮肤都被压出很深的痕迹了，而且还出现了密密麻麻类似湿疹的小水泡，露在口罩外的脸简直惨不忍睹！

愣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小慧，赶紧上车！”

小慧木讷地站在一旁，眼神直勾勾的，面色苍白，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她脑子里空空如也，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站在李师傅面前。

“别想太多了，回去好好休息一天。”阮护士长拍了拍小慧的肩膀，见对方不为所动，于是换了一种方式，口气特别严厉地质问道，“你是要继续这样让我也站在这里陪你吗？现在科室里那么多病人，没有足够人手照料的话，他们该怎么办？”

“呜呜呜，您赶紧回科室，我这就走！”小慧突然哇哇大哭起来，眼泪顺着面颊了滑进了口罩边缘。

小慧蹑手蹑脚地上了李毅的小电驴，紧紧抓着身下的坐垫，小声说：“李师傅，可以开车了。”

李毅向阮护士长道别后，稳稳地开着小电驴，速度比来的时候慢了许多。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啊......”远离医院后，小慧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哭诉，“我负责的那床病人还是走了，明明我已经那么努力了！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他知道这会儿小姑娘只是想要发泄负面情绪，并不是真的需要他安慰什么。况且，他又能说什么呢？这个时候，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小慧一路上都在发泄着藏在内心的焦虑和不安，而李毅很负责地默默充当倾听者的角色。慢慢地，小姑娘的声音没有了，反而是他突然觉得后背一热，似乎有个重物贴了过来。

李毅心想，这别是睡着了哦！幸好，马上就到了小慧家的小区门口，他起身转头一看，果然对方是一副刚刚才醒过来的样子。“这么快就到了？”小慧惊讶地问道。

“赶紧回家休息吧。”李毅朝着小慧点点头，弯了弯眼睛，笑着对她说：“这次可不用你消毒了！”

对方摇了摇头，固执地拿出酒精喷雾，这次除了小电驴，还硬要把李毅的背后也喷一遍。

“李师傅，加个微信吧！”小慧忙活完后，拿出手机。

李毅想着以后接送她也方便，于是取出工作手机扫了对方的微信二维码，加上了。

他目送小慧离开后，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李毅给路医生和阮护士长分别发了消息：“以后需要接送医护只管跟我说。”

路医生回道：“感染风险很大，你以后就不能回小区了。想清楚。”

这时候，小叶打电话过来：“啥时回？”

李毅回道：“老婆，我需要在外隔离两周......”